說話的正是糙漢子王復(fù)。
他一手持刀架在那個被稱作“四哥”的男人脖上,另一只手迅速奪過男人口中咬著的匕首。
而劉弘昌此刻也已經(jīng)從床上坐了起來。
“說吧,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劉弘昌冷冷看向那人。
那人并沒有直接回答,兀自問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會……”
他似乎一點(diǎn)也不在乎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
劉弘昌皺了皺眉,雖沒有林雨薇她們?nèi)说膶I(yè)知識,但他上一世的體制之路,卻早已讓他磨煉出識人心的能力。
他仔細(xì)打量著那人。
消瘦的臉頰,稀疏的胡渣、深邃而有神的眸子里,帶著一股狠勁兒。
這是個狠人!
“這一帶災(zāi)情嚴(yán)重,路上樹皮都被啃食光了,甚至有餓死的人,可你這客棧開在野外,卻偏偏有吃食,這難道不值得我懷疑嗎?”
殊不知,蘇然懷疑的事情,劉弘昌早就有所懷疑。
只是,劉弘昌比蘇然更細(xì)心,也想得更多。
“就憑這?”那人冷冷道。
“確實不夠判定,可現(xiàn)在我找到了密道,也等到了你!”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會用這種方式?”
“門外有守衛(wèi),只要不傻自然不會直接闖進(jìn)來,那唯一的方式不就是從密道進(jìn)來嗎?”
劉弘昌話音剛落,王復(fù)便冷哼道:“我家王、少爺早已經(jīng)檢查了各處,早就發(fā)現(xiàn)了床底下的暗道……”
正說著,劉弘昌笑道:“也沒那么早,也就剛剛發(fā)現(xiàn)?!?/p>
“我能看出來,你不怕死?!?/p>
“我也知道,你背后肯定還有一個匪窩,不對,應(yīng)該說是一群走投無路的老百姓。”
“你、你怎么知道?”男人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向面前這個年輕人。
劉弘昌笑了笑:“這也很簡單,若是背后沒有團(tuán)伙,就憑你們兩個人就敢在此開黑店?”
“我們一路沿著官道過來,一邊是荒田和廢棄的村莊,一邊是大山?!?/p>
“有句話叫靠山吃山,即便有災(zāi)情,依山而住的人怎么也能在山林里討點(diǎn)生活?!?/p>
“偏偏一路走來的村落,全都廢棄了,完全沒人居住?!?/p>
“可這么多人全都餓死了嗎?”
“也不可能全都跑到縣城里吧?”
“這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附近的人都跑到山上當(dāng)了土匪,所以,你們的老巢應(yīng)該就在官道旁的大山里?!?/p>
那男人越聽越覺得可怕,越聽越覺得難以置信。
自從干上這一行,自己還是第一次失手。
可面前這個白白凈凈的年輕人看上去二十不到,不僅能讓自己失手,更能猜得這么準(zhǔn)。
這世上還是有能人的……
莫名的,他突然意識到,這年輕人該不會是官府派來對付自己的吧?
一念至此,他狠狠啐了一口:
“算你厲害,老子認(rèn)栽,要?dú)⒈銡ⅲ獎幈銊帲 ?/p>
“但想從老子口里套話,做夢!”
劉弘昌微微一笑,很有耐心:“我和你講這么多,并不是為了殺你……”
“少他娘的廢話,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就沒一個好人……”
那人正吼著,門外傳來了護(hù)衛(wèi)的聲音:“少爺,仙姑她們被挾持了,那人要我們放人……”
劉弘昌皺了皺眉:糟糕,他們竟然是兩邊同時下手的!
自己剛發(fā)現(xiàn)密道,對方就出現(xiàn)了,確實沒來得及布置林雨薇那邊。
他再次看向那人,卻見那人的臉色也異常難看。
“讓你的人放了她們,我保證不殺你!”劉弘昌正色道。
“做夢,老子寧可死也不會相信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
那人十分決絕,幾乎沒有半點(diǎn)可商量的余地。
劉弘昌只能讓王復(fù)押著他往林雨薇房間走去。
而此時,林雨薇的房間內(nèi)。
三女都已經(jīng)被擊暈,手腳被捆。
那沒有鼻子的男人將匕首架在蘇然的脖子上大吼,青筋暴露:
“你們別進(jìn)來,否則老子殺了她們!”
“放了我四哥,聽到?jīng)],不然老子和你們同歸于盡……”
和他口中的四哥不同,他的行動異常順利。
悄悄摸進(jìn)房間后,他很熟練地將三女擊暈捆綁起來。
按照事前約定,他本來是要等到四哥那邊先鬧出動靜兒,再對門口的護(hù)衛(wèi)動手。
可已經(jīng)過了約定時間,他卻發(fā)現(xiàn)四哥那邊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他猜測四哥很有可能是失手了!
當(dāng)劉弘昌帶著四哥出現(xiàn)在房門口時,他終于是死心了:從未失手的四哥,竟然真的栽了。
“不許進(jìn)來,放了四哥,不然我殺了她們……”
劉弘昌皺了皺眉,越是這種情況,越要冷靜。
他很清楚,這二人都是亡命之徒,不能激怒他們。
于是刻意放緩語氣,平靜地說道:“別激動,我們并無惡意?!?/p>
“你應(yīng)該知道,如果你殺了她們,事情就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了?!?/p>
“你只要放了她們,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
不料,他話音未落,四哥突然大聲喝道:“阿水,別聽他廢話,他們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信!”
“你趕緊挾持著那幾個女的走,他們不敢對你動手的。”
“我已經(jīng)栽了,你不能也栽在這里……”
沒有鼻子的男人大喊道:“不行,四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我阿水是絕不會丟下四哥你!”
“我們也不能沒有你……”
四哥怒道:“少他娘廢話,趕緊滾……”
不料,那叫阿水的男人頓時像是情緒失控了,瘋狂地沖著劉弘昌大吼:“放了四哥,聽到?jīng)]有,我讓你趕緊放了四哥,不然我現(xiàn)在就殺了她們……”
說話的同時,他手中的匕首已然劃破了蘇然的皮膚,白皙的脖子上已然滲出鮮紅的血跡。
也許是因為刺痛,蘇然痛苦地睜開眼,懵了片刻后,馬上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該死!
竟然真的出事了。
都怪劉弘昌這廢物,如果不是他非要當(dāng)濫好人,為救那對母女而耽擱時間,她們早就進(jìn)了縣城,又怎么會有這種事?
可此時,她的嘴早已被堵死,根本說不出話來。
只能瘋狂地掙扎身子!
而其他二女此刻也被激烈的動靜吵醒,驚恐不已……
眼看著阿水情緒越來越激動,一遍又一遍地大吼著,劉弘昌也緊張了起來。
這三女對自己太重要了,決不能讓她們出事。
可問題是,無論他說什么,做出什么承諾,那二人似乎都聽不進(jìn)去,更不相信他。
于是,局面徹底陷入了僵局。
叫四哥的男人只想著讓阿水挾持著三女逃走。
阿水只想著讓劉弘昌先放了四哥,不然就同歸于盡。
而劉弘昌也不愿先放了四哥以示誠意,畢竟這二人都是亡命之徒。
他沒辦法完全相信這二人的人品,萬一出了什么差錯,那三女就真的危險了。
眼看那個叫阿水的情緒愈發(fā)失控,劉弘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附在王復(fù)耳邊輕聲說了什么。
只見王復(fù)愣了愣,露出了疑惑的目光,隨即又讓其他護(hù)衛(wèi)來控制那個叫四哥的男人,他自己則瘋了似得往外跑去。
“不好,他們是要找官府支援了,阿水,趕緊走,再不走真來不及了……”那叫四哥的男人大喊道。
阿水見狀,怒罵道:“狗官,你叫再多支援也沒用,老子早就豁出去了,今天你不放了我四哥,老子就和你們同歸于盡……”
眼看著阿水愈發(fā)激動,眾人都緊張了起來。
蘇然等人更是驚恐萬分,心如死灰。
然而,劉弘昌卻異常平靜,甚至臉上還浮現(xiàn)出自信的笑容。
他平靜地說道:“別激動、別激動。”
“我只是讓你們見個熟人……”
可話音未落,王復(fù)甚至也還沒有跑下二樓,客棧的大門竟突然被推開。
一道身影走了進(jìn)來。
大聲喝道:“阿水,快放了她們!”
“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是我們的恩人……”
……
凌晨。
客棧二樓的房間內(nèi)。
林雨薇看向正在擦拭脖子血跡的蘇然:“然然姐,你現(xiàn)在還覺得王爺?shù)纳屏挤治牟恢祮???/p>
蘇然冷哼一聲:“別說分文,半分都不值!”
林雨薇道:“可是如果不是王爺救了那對母女,我們說不定都已經(jīng)死了?!?/p>
蘇然面無表情道:“雖然是那對母女的出現(xiàn)救了我們,可他如果不救那對母女,我們壓根就不會遇到這件事!”
林雨薇不再爭辯,但她卻越來越覺得劉弘昌真的是個很善良、很好的人!
上天往往會照顧善良的人。
所以,那對母女才會及時出現(xiàn)。
殊不知,蘇然也沒想到,劉弘昌路上搭救的那對母女,竟然會成為最后救她們的人,更沒想到,那對母女竟然就是那個叫四哥的妻女。
除此之外,她很好奇,劉弘昌最后關(guān)頭說的那句“我只是讓你們見個熟人”是什么意思?
難道他說的那個熟人就是那對母女?
不!
不可能!
他絕對不可能早就看出來這對母女就是那四哥的妻女!
想到此,她突然起身,出門,走向劉弘昌的房間。
剛走近房門口,卻正聽到里面?zhèn)鱽砹四莻€叫四哥的男人的聲音:
“王爺,小人斗膽問一句,您是怎么知道她們就是小人的妻女的?”
聞言,蘇然猛地一怔!
不、不會吧!
他竟然真的知道了?
這、這怎么可能?
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她很確定,這劉弘昌就是個被“圣人之書”教廢了的笨蛋,滿腦子只有仁義道德……
劉弘昌的聲音緊接著也傳來:“本王只能肯定那對母女是與你們一伙的……”
蘇然神情瞬間凝滯。
他、他竟然真的知道?
這還是那個被卸磨殺驢的笨蛋嗎?
可他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