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遙人呢?”
裴昭跳下馬車,四處看了一圈,哪還有司遙的影子?
公主府前空蕩蕩的一片荒涼,唯有被風卷到空中的殘枝落葉。
車夫戰戰兢兢的牽著馬繩,心道權貴就是喜怒無常,面上卻顯露出害怕之色,大汗淋漓。
“興、興許是回公主府了。”
“廢物!”裴昭一個冷眼掃過去,罵了一句,“沒點眼見力!要你有何用?!”
他很明顯是在氣頭上,又不是真的想丟下司遙一個人回去。
公主府距離將軍府,足足有三條街的距離,近幾月京中都不太平,百姓早早就關門閉戶,生怕慢一點就被匪徒盯上。
雖說司遙有武功傍身,但她如今手筋斷了,已成了個廢人,遇到危險怎能打的過?
明明向他低個頭就行了。
可司遙偏不。
傲骨錚錚,倔的像驢。
他最討厭的便是司遙這副姿態,明明是個女子,卻活得像個男子!
但凡司遙能夠像蓁蓁一樣,溫柔大方,懂得示弱體貼人,他和她的關系也不會差到現在這個地步!
“世子爺饒命!小的該死,小的以為您是真的想扔下司小姐……”
車夫嚇得立馬雙膝跪地。
哭天喊地的求饒著。
裴昭只覺得心煩,“行了,閉嘴!”
耳邊的聒噪聲消失,裴昭掀袍又上了馬車,冷著臉命令道:“馬上去將軍府!”
一整夜,裴昭都奔波在將軍府和鎮威侯府之間。
得知裴銜青在府上沒有出門,司遙也平安抵達將軍府后,他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氣。
但心底懷疑的種子,還是悄然埋下。
裴昭喚來福生,“你去查查,裴銜青和司遙是如何認識的。”
……
翌日。
司遙剛醒,春杏就端來熱水伺候著她整妝洗漱。
銅鏡里映出春杏那張清麗的臉來,和往日有些細微的區別,今日她似乎抹了胭脂?
司遙不動聲色的垂眼,感受著春杏用木梳替她梳順長發。
須臾,她緩緩開口,問:“春杏,可還在怨我?”
不咸不淡的詢問,讓春杏搖搖頭,“奴婢不敢,是奴婢犯了錯惹怒了小姐,小姐該罰。”
前幾天的***板打在她的屁股上,直到現在都還隱隱作痛。
要不是大小姐心善,托人送來上好的藥膏,她也不可能好得這么快……
大小姐真是個好人!
春杏對司蓁蓁感激涕零,一時不察,手上沒收住力,扯斷了司遙的一根發絲。
她臉色‘唰’的一下白了,連忙跪地,“小姐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院外傳來腳步聲。
司景行心里憋著事,一整晚都沒睡著,看天亮了,連忙換了套衣袍便來邀月閣尋司遙。
人還沒進屋,就聽見帶著哭腔的求饒聲。
頓時,眉一皺。
伸手推開門,兩雙視線朝著他看來。
司遙端坐在銅鏡前,烏發披散,整張臉白凈小巧,除了膚色顯得蒼白外,并沒瞧見任何病色。
不像蓁蓁體弱,從公主府落水回來,寒氣加重,燒了一夜。
直到現在,燒都還沒退。
“三少爺……”
春杏眼含淚水的望著他,裝可憐的技術倒學的有模有樣。
然而,司景行只是掃了她一眼,“怎么回事?”
司遙也很無辜,“不知道。”
春杏哭哭啼啼的解釋著,“三少爺,您別怪小姐,是奴婢不小心扯斷了小姐的頭發……”
司景行聽了,更覺得奇怪。
不解風情的越過春杏,在圓凳上坐下,“那你哭什么?連伺候主子都伺候不好,自己下去領罰!”
春杏張著嘴,有些沒反應過來。
司遙卻覺得好笑。
一下子明白過來春杏的意圖。
大家族中,一般男子十二三歲就開始有通房丫鬟。
將軍府除卻三四歲的那個小少爺,余下的三個,都到了年齡。
司景行今年是十六歲,可身邊一直都沒有貼身婢女,更別提什么通房了。
這就導致府中的丫鬟,春心萌動,做著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春杏就是其中之一。
聯系起她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想來是司蓁蓁許諾了她什么,她才這般背主求榮。
實在是可笑。
“三少爺,奴婢……”
琳瑯適時的走進來。
司景行立馬道:“你過來,趕緊把她弄下去,大早上的吵吵吵,福氣都被吵沒了!”
琳瑯看了司遙一眼,得到默許后,她才福了福身,“是。”
春杏完全沒料到自己和司景行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的結果。
臉上干涸的淚痕下,滿是失魂落魄。
可惜,無人在意。
伴隨著‘吱呀’的關門聲,廂房內重新安靜下來。
司景行等著司遙主動和他說話。
可等了都快半炷香了,司遙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最終,還是司景行沒憋住。
他喊了一聲,“司遙。”
司遙沒有回頭,只是繼續手上梳發的動作,“司三公子不去看望司蓁蓁,來我院子作甚?”
疏冷的語調讓司景行很不是滋味。
他環顧了四周一圈,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堂堂將軍府小姐,怎住得如此破敗?
房內的陳設十分簡單。
連套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就連桌上的茶杯,都是帶有缺口的。
司景行的心揪了一下,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難受感。
他抿了抿唇,問:“司遙,你一直都住在這樣的環境?”
司遙覺得司景行吃錯藥了。
她透過銅鏡看向司景行,嘲諷道:“司三公子這么喜歡明知故問嗎?當初司蓁蓁回來,不是你們把我趕來這里的嗎?”
記憶回溯。
十歲那年,一身破爛乞丐衫的司蓁蓁敲響了將軍府的大門。
她頂著滿身傷痕,哭著說她才是司家真正的千金。
后來經過查證,兩個孩子是出生時被接生婆惡意調換了。
司遙才是那個鳩占鵲巢的外來者!
一時間,地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出于愧疚,整個將軍府對司蓁蓁都有求必應,充滿了溺愛,仿佛是要填補上那十年的空缺似的。
這中間,司蓁蓁處處針對司遙,但凡是她的東西,司蓁蓁都要爭上一二。
在司蓁蓁的挑撥下,司遙和將軍府的關系漸行漸遠,直至跌入零點。
當初也是司蓁蓁看上了她的院子,他們才將她隨意打發到邀月閣的。
這一住,就是將近六年的時間。
他們從未踏進過她的院子。
如今又來裝什么好人?
司遙唇邊的笑刺痛了司景行的眼睛,他張了張口,卻被闖進來的嬤嬤打斷了話。
“司小姐,老夫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