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
書房。
“齊遷,你說什么?!”
“這消息可屬實?!”
陳通淵聽完自家幕僚的匯報后,神色驟變,鐵青無比,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求證道。
那臉上寫滿了震驚....
“老爺,此消息千真萬確!”
“都已經傳遍長安了.....”
齊遷躬著身子,點點頭,給出了確定的答復。
頓了頓,又繼續道:“長安百姓都在贊頌陳督主仁孝,贊頌那六位將軍忠義......”
顯而易見,這匯報的消息,正是王錚等六人同陳宴一起,在督主府祭拜老爺子一事。
而齊遷覺得,這消息能傳出來,傳得如此之廣,并掀起那么大的輿論,那背后大概率有一只手,在推波助瀾.....
“仁孝?”
“他陳宴能跟這兩個字沾邊?”
陳通淵聽樂了,扯著嘴角,忍不住罵道:“一群不開眼還沒腦子的愚民!”
手上沾至親之血最多,不敬父親的孽障,能被稱為仁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齊遷見狀,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說罷,余光輕瞥打量著陳通淵的神色。
也不知自家主子,是不是氣昏頭了,現在已經抓不住重點了.....
畢竟,祭拜已經發生,無法改變,當下該思索的是應對之策。
“完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陳通淵驟然癱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精氣神好似遭受了重創。
剛進門目睹這一幕的陳故白,看得不明所以,上前問道:“爹,什么完了?”
陳通淵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陳故白無奈之下,只得轉頭看向齊遷,再次問道:“這是發生什么事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何等惡訊,能將自己父親打擊到這個地步.....
“想必三少爺還不知道,今日老柱國的六位舊部,齊聚督主府,一同祭拜了老柱國!”齊遷略作措辭,將重點組合,快速回道。
“祭拜祖父?”
“那又如何了?”
陳故白眉頭微皺,愈發疑惑:“我爹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祭拜就祭拜了唄.....
靈位不本就在陳宴的手上嗎?
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原本目光渙散的陳通淵,聽到這話,猛地回過神來,抬手指向愚不可及的兒子,罵道:“就你這腦子,拿什么去跟陳宴斗!”
“還敢設局去算計他?”
那一刻,陳通淵深刻意識到了,陳故白那不可救藥的蠢!
甚至,比自己都還不如.....
他陳通淵再草包,再庸碌,好歹也能瞧出其中利害吧?
孟綰一究竟生了個啥兒子!
“爹,孩兒說錯什么了嗎?”
陳故白一頭霧水,只覺格外委屈,問道:“你干嘛罵我呀?”
齊遷看不下去了,開口道:“三少爺,倘若是一兩位柱國舊部,或許可以解釋為祭拜.....”
頓了頓,語氣陡然變得嚴肅,又繼續道:“但六位齊聚,那就是站隊了!”
“你說什么?!”
“那祖父的舊部,都全部倒向陳宴了?!”
“那他豈不是如虎添翼了?!”
陳故白的眼底瞬間掀起驚濤,墨色瞳孔劇烈收縮,像是被驚雷劈中般,猛地后退半步,腰間玉佩撞在身后博古架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他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六位叔伯的站隊,必將讓本就強大勢力的陳宴,變得更加強大。
“何止如此.....”
陳通淵搖頭,嘆了口氣,苦笑道:“在王錚他們選擇陳宴的那一刻,咱們魏國公府上下,就沒有了任何價值!”
說罷,好似瞬間蒼老了十歲一般。
“爹,您這...這是何意?”陳故白問道。
不妙的預感,開始瘋狂在心頭升騰....
“趙老柱國愿意庇護我們,是因為打算拉攏你祖父曾經的舊部.....”陳通淵輕撫額頭,字里行間皆是無奈。
縱使再草包再庸碌,他陳通淵又怎會看不出,趙虔的意圖呢?
利用陳虎嫡子,現任魏國公的身份,將柱國舊部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中.....
現在最后的價值也沒了。
空剩下魏國公的頭銜與爵位,屬于是徹頭徹尾的可有可無了!
陳故白聞言,瞪大了雙眼,倒吸一口涼氣,恐懼道:“那咱們豈非徹底成了,陳宴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可以對咱們的生死,予取予求!”
饒是陳故白再愚蠢,也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所處的境地....
棄子。
無用的棄子。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就連梁觀,都選擇了陳宴呢!”
陳通淵咬牙,一拳重重砸在了身前木桌上,歇斯底里咆哮。
聲音中是不甘不忿不服.....
發泄過后,陳通淵的眸中閃過一抹陰鷙。
他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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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
大婚前夜。
銅鏡前的鎏金燭臺燃著兩對紅燭,將菱花鏡映得透亮。
裴歲晚端坐于雕花妝臺前,侍女們輕手輕腳地為她挽起烏黑的發鬢。
為首的掌梳姑姑手持象牙梳,將發絲理得順滑如瀑,先取三分之一發量在頭頂挽成朵云髻,再用赤金鑲玉的步搖固定,余下的青絲編成兩股垂于肩側,發尾系著小巧的珊瑚珠串。
妝臺上擺滿了精致的妝具,螺鈿鑲嵌的粉盒里盛著細膩的鉛粉,侍女用羊毫粉撲輕蘸,從額頭至下頜均勻敷開,襯得肌膚如凝脂般瑩潤。
接著以青黛勾勒眉形,畫出時下最流行的“遠山眉”,眉峰輕挑如遠山含黛。
畫眼時,先用胭脂在眼皮暈染出淡淡的緋紅,再以黑色眼線沿睫毛根部細細描摹,最后在眼角處點上一顆細小的珍珠靨,更添嬌俏。
剛涂完唇脂的裴歲晚,似是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蓉兒,命人再去清點嫁妝.....”
“不可有任何的遺漏!”
“是,小姐!”伺候在一旁的貼身侍女蓉兒,連聲應道,隨即令人去清點。
妝畢,掌事嬤嬤捧來一面鎏金鸞鳥紋妝鏡。
鏡中的裴歲晚云鬢高聳,額間貼著精美的金箔花鈿,兩頰斜斜掃著胭脂。
朱唇微啟時似有花瓣輕顫,一身藕荷色襦裙更襯得她身姿窈窕,全然是待嫁新娘的嬌羞模樣。
“歲晚,你這穿上紅嫁衣,是真的好美啊!”閨中密友杜疏瑩,忍不住夸贊道。
“是呀,堂姐這美得真是不可方物.....”裴風禾亦是點頭附和,“怕是得迷死那陳督主!”
“你倆就別拿我打趣了.....”裴歲晚輕抿紅唇,略有幾分嬌羞,嗔道。
“哪有?”
杜疏瑩輕撫上裴歲晚的肩,笑道:“能嫁于陳督主,還蒙陛下賜婚,旁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疏瑩,你父親不也在長安這些世家子弟中,給你挑選夫婿了嗎?”
裴歲晚輕拍她的手,莞爾一笑,柔聲道:“我可是聽說,上門的媒人,都快將你府中的門檻,給踏破了.....”
杜疏瑩露出一抹惆悵之色,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多是多,但沒有哪一個是,比得上陳督主的.....”
“無論是詩才相貌,還是能力官位.....”
杜疏瑩說不羨慕裴歲晚是假的。
陳宴的每個方面,都符合她對夢中情郎的標準。
對比之下,那些前來提親的世家公子,都是什么歪瓜裂棗?
“堂姐,我聽說你的夫婿,府中女人可不少....”
裴風禾若有所思,突然開口道:“每次出征歸來,都會帶回來好幾個,還有不少大冢宰賞賜的歌伎舞姬.....”
“還常去青樓勾欄之地......”
“那又如何?”
裴歲晚美眸輕斜,不以為意,正色道:“我嫁過去即是當家主母,當有容人之量!”
“一個合格的夫人,該做的不是給夫君添亂,而是做好賢內助,替夫君管好府中事務,令他沒有后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