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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休整后，江南又恢復了每天刷題寫題的日子。

這天下午，他照常去物理系辦公樓自習，卻在走廊深處靠近公共研討區(qū)的地方聽到了紛亂的爭執(zhí)聲，而且圍了一圈人，正好擋住江南前進的路線。

“概念錯誤！完全錯誤！”

一個急躁的聲音響起，“你對量子退相干測量的理解還停留在上個世紀嗎？你剛才說的這些壓根就不對!”

另一道熟悉又有些不耐得聲音回道!“不要斷章取義！我們模型的核心在于系綜平均的引入方式，避開測量難題的關鍵一步就在這路徑積分的表述里，你根本沒看懂！”

江南定睛望去，剛出聲的人居然是前天剛見過的張俊，然后是幾個他的師弟師妹。

現(xiàn)在他們好像就量子物理問題跟對面本校的幾個學生吵起來了。

看得出來雙方都相當較真。

“路徑積分？”

對面的男生皺了皺眉:“退相干的核心是環(huán)境自由度不可控的泄露！你說得這套計算模式只能算花架子，連個清晰的物理圖景都描繪不出來，夏教授的首徒就這個水平?”

這番話顯然把對面的張俊惹怒了，在他身后的師弟師妹都不服輸?shù)萌氯缕饋怼?/p>

“你說什么？！”

“不懂的是你才對，這個問題我們師兄上個月才發(fā)表過論文。”

“無知者無畏，誰給你的勇氣質(zhì)疑我們師兄!”

走廊里被吸引的學生越來越多，甚至響起了輕微的推搡聲。最后形成一個無形的包圍圈堵死了研討區(qū)入口，也恰好堵住了江南去自習室的必經(jīng)之路。

他被迫停了下來，微微皺眉看著各執(zhí)一詞的兩派學生。

他們爭論的核心聚焦在一個非常前沿且充滿爭議的量子測量方案上——如何在高度退相干的環(huán)境下，實現(xiàn)對特定量子疊加態(tài)的“無擾動”間接測量。

這個問題江南近期也思索過，但現(xiàn)在他只想安安靜靜過去刷自己的卷子。

“好，就算按你那套來說。”

張俊向后安撫了一下生氣得師弟師妹，然后轉(zhuǎn)身神色冷靜得發(fā)問:“我問你，在你們的路徑積分框架下，如何保證測量操作本身引入的幺正變換，不會導致你想要測量的那個特定疊加態(tài)分量發(fā)生不可控的相位彌散？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你們的‘無擾動’從何談起？”

對面的男生張了張嘴，臉色由紅轉(zhuǎn)白，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但遲遲說不出話來。

周圍的同學也屏住了呼吸，眼神在張俊和男生之間來回逡巡，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本來這兩人只是正常切磋，后來不知怎么突然吵了起來。

他們一方面覺得張俊的理解非常深厚有理，另一方面也不想看自己的同門被逼得啞口無聲，一個個表情糾結(jié)極了，連空氣都慢慢變得窒息。

“關鍵不在幺正變換本身，”就在這時，一道平靜得聲線從人群后響起，“而在于你混淆了海森堡繪景和薛定諤繪景對‘測量瞬間’的物理描述權(quán)重。”

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向后看去，瞬間聚焦到聲音的源頭。

江南就這么背著雙肩包平靜得從后面走過來，臉上沒什么表情，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但周圍的同學們滿臉驚喜:“是江南大神，今天我什么好運氣，出門就能看到偶像。”

“江哥你得趕緊幫我們做主，這些人來者不善，把我們物理系學生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

“對!外校的還敢這么囂張，偶像你趕緊把他們懟回去!”

“江南……”

張俊有些意外得看著江南，心里對江南在校內(nèi)的聲望相當詫異。

怎么這些人對江南的態(tài)度不像是面對學生，倒像榮譽教授或者什么殺手锏似的。

有種詭異的信任和熱切。

江南沒有理會張俊，反而向前走了兩步。

人群下意識地為他分開一條縫隙，不遠處是一塊白板，上面還掛著張俊之前推演的部分公式。

江南直接拿起一支藍色記號筆，在張俊寫下的路徑積分表達式下方，流暢地畫了一個等號，然后另起一行。

“海森堡繪景下，觀測量隨時間演化，系統(tǒng)狀態(tài)矢量固定。”

他的聲量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測量操作引入的幺正變換 U_meas，作用在算符上，而非態(tài)矢量上。”

藍色的筆尖在白板上劃過，留下清晰銳利的符號。

“問題在于你所擔心的‘相位彌散’，本質(zhì)是薛定諤繪景下，測量操作對態(tài)矢量施加 U_meas 后，原始疊加態(tài)各分量相對相位的變化。但在海森堡繪景下，”江南頓了頓，目光掃過中間對峙的兩批學生，“系統(tǒng)態(tài)矢量 |ψ> 始終不變。測量改變的，是我們用以描述物理實在的算符表象。”

他隨即在 U_meas 作用的算符下方，清晰地標注了海森堡繪景的符號。

整個走廊陷入了死寂，只有江南手中記號筆劃過白板的沙沙聲，以及他平靜解說的聲音。

“因此，剛才這位理工大學同學的物理圖景是自洽的。核心困難并非相位彌散，而在于環(huán)境自由度引入的噪聲譜如何與待測系統(tǒng)本征頻率發(fā)生非馬爾可夫耦合，這才是導致退相干不可控的根源。”

江南迅速在白板空白處構(gòu)建起一個簡潔而深刻的開放量子系統(tǒng)主方程模型框架，幾個關鍵的耦合系數(shù)和關聯(lián)函數(shù)躍然板上，直指問題的物理核心。

“至于你質(zhì)疑的‘無擾動’，”

江南終于停下筆，轉(zhuǎn)過身目光平靜的看著張俊“在量子達爾文主義的框架下，信息冗余才是經(jīng)典性涌現(xiàn)的關鍵。一次測量獲取的信息副本是否足夠多，能否在環(huán)境中選擇性地穩(wěn)定下來，決定了它是否‘擾動’了整體的量子相干性。糾纏的尺度，而非單一的相位穩(wěn)定性，才是判斷‘擾動’有無的標尺。你們郵電大學最近那篇PRL，在非厄米系統(tǒng)里探索的奇異點增強傳感，不正是利用某種‘可控的擾動’來放大信號嗎？”

江南精準地點出了對方學校發(fā)表的近期相關論文，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最后一句落下后，張俊的臉色變得發(fā)白，眼中滿是震撼。

他引以為傲的論點，被對方用更基礎、更本質(zhì)的物理圖像徹底重構(gòu)，連他學校最新的研究動態(tài)，對方都信手拈來作為論據(jù)！

這已經(jīng)不是解答，而是全方位的認知碾壓。

他本來以為蘇雅婷之前關于量子物理的認知已經(jīng)夠深入了，沒想到江南恐怖至此。

他現(xiàn)在的水平，要張俊來說，甚至讓他想到了自己導師!

但問題是，他的導師是國家一級教授，鉆研量子物理三十余年。

而江南，不過是個本科生啊，甚至專業(yè)是凝聚態(tài)!

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