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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答應進入前沿量子物理研究所，蘇雅婷幾乎一夜未睡。

在這之前，她在光學實驗室待了長達八年，而且早就做好準備要一輩子待下去。

但如今突如其來有了個前沿量子物理研究所得機會，她還真的被選上了，蘇雅婷到現在都一臉恍惚。

第二天早九點，她按過往那些年開晨會的時間進了光學實驗室，里面撲面而來的是臭氧的微澀混合著光學膠的甜膩，還有金屬冷卻后那點冷冽味道。

不過一反常態得是，這次她不是第一個過來的人。

關容從一臺激光干涉儀后探出身，旁邊放著一杯快要喝完的咖啡，看樣已經來了很久。

蘇雅婷有點訝異得走過來:“你怎么那么早?”

“咱們老師說了現在光學實驗室情況危急，讓我多用點心放在光刻機上，后面一起籌備光刻機研究所，我這不是想著多努力努力看看光刻機該怎么研制嗎？”

蘇雅婷皺了皺眉，心里第一反應就是擔心。

“這么大的項目到時候得花多少錢？相關的人員配備和實驗機械全都讓你出資?”

關容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可不是，否則老師怎么會把這么好的機會‘專門’讓給我呢？要是她自己能解決，這個實驗肯定是讓小師弟來做。”

畢竟她們都知道，顧北舟才是江南唯一的親兒子，她們這幾個女生加一起也是比不上的。

“不過先別說這個了，你怎么來那么早?”

關容轉身給蘇雅婷倒了杯水，關心得遞到她手邊:“今天的藥吃了嗎，按理來說你不是應該去復查嗎？”

“醫生說情況穩定的話下個月去復查也可以，早上來的時候我就已經吃過藥了。”

知道關容這是關心自己，蘇雅婷彎了彎眼眸，“謝謝你啊阿容，我知道這段時間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說什么呢，咱們可是師姐妹!你現在情況不好我幫幫你不是應該的嘛。”說完后關容遲疑了一瞬，“不過前沿量子物理研究所那件事，你確定要過去了?”

蘇雅婷深吸一口氣，來到激光干涉儀面前愣愣得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斑，指腹無意識地撫過激光器外殼上一道細微的劃痕——那是剛進實驗室時，江嵐手把手教她校準光路，她緊張得手一抖，用鑷子尖撞上儀器留下的。

當時蘇雅婷嚇得戰戰兢兢連聲道歉，但江嵐只是皺了皺眉，隨即遞給她一塊更柔軟的鏡頭布：“擦擦就好了，人不是機器，誰能絕對不犯錯呢。”

當時實驗室只有她一個學生，江嵐也剛評上二級教授風頭無二，師徒倆配合默契相處和諧，都有一絲初為人師為人子弟的興奮與溫馨。

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和老師的關系變了呢？是她執意介紹顧北舟進入光學實驗室，是老師決定讓顧北舟頂替掉江南的名額，還是因為后來她又站在江南那邊不愿幫顧北舟……林林總總無數碎片在蘇雅婷腦海里碰撞旋轉，攪得她頭暈目眩，但偏偏找不到理由。

“嗯，已經決定了。”蘇雅婷聽到了自己干澀但堅定的聲音，“你說的對，我也該換一個新的環境了。而且也許做出一番成績，小六才愿意回頭多看我一眼。”

關容沉默了幾秒才抬頭:“那光學實驗室的助教工作呢？你想好怎么跟老師說了嗎？”

“昨天我看見物理系得張教授跟老師提起你……老師只‘嗯’了一下，轉身就走了。”

蘇雅婷忍不住苦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今天我是來離職的。”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待了將近10年的實驗室，目光唏噓又懷念。

“當年是老師親自把我帶到實驗室來的，也是她幫我敲定了助教的崗位，現在我要走，當然得親自跟老師說。”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輕響，實驗室的門被推開。江嵐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常用的深色保溫杯，穿著萬年不變的白大褂。

仿佛沒注意到實驗室凝固的空氣，她徑直走向最里面的辦公室，看都沒看蘇雅婷和關容一眼，直接推門進去了。

嘴唇囁嚅了半天，蘇雅婷看了眼關容，默默跟了進去。

“老師。”蘇雅婷遲疑著開口，干啞得嗓音在安靜得辦公室里格外清晰。

江嵐正背對著她拉開椅子，聽到大徒弟的聲音，她把保溫杯放在桌子上，轉身坐下來仰頭平靜得看著她，聲音異常平淡。

“什么事？”

蘇雅婷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保溫杯，那甚至還是前年她送給江嵐的生日禮物，特意挑了她最喜歡的顏色和品牌，江嵐留在身邊一用就用了三年。

她曾天真的以為可以一輩子留在江嵐身邊。

但如今，她們師徒關系就像一碗夾生的飯，吃不下又吐不出，確實到了該說分別的時候。

蘇雅婷挺直了脊背迎上那道平靜的目光。

“我已經決定接受前沿量子物理研究所的職位，那光學實驗室的助教工作，就不再適合繼續擔任了。”

蘇雅婷一字一頓，“所以今天，我想正式辦理離職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