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香推開木門,邁步而出,余光卻瞥見墻角蹲著一個衣衫破爛的老乞丐。
那乞丐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補丁摞著補丁,膝蓋處還破了個大洞。他蜷縮在墻角,像一團被人丟棄的破布,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距離他腿腳不遠處,橫放著一根竹棍。
見孫尚香看過來,老乞丐咧開嘴笑了,露出僅剩的兩顆黃褐色門牙。
“大清早的,真是晦氣。”孫尚香小聲嘀咕,但還是從腰間錦囊里取出一塊碎銀子。
銀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叮”的一聲落入乞丐面前的破碗當(dāng)中。
老乞丐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他顫巍巍的從破碗中取出碎銀子,對著陽光仔細端詳了一會兒。
“姑娘留步……”乞丐喊住孫尚香,笑著道,“老叫花子看您面善,提醒您一句。現(xiàn)在轉(zhuǎn)身回院子里去,還來得及。你若是再邁出幾步,怕是要血濺當(dāng)場嘍。”
孫尚香聞言,右手按上了腰間的古錠刀。“本小姐五歲習(xí)武,九歲就能拉開二石弓,還怕什么宵小之徒?"
老乞丐搖搖頭,不再多言,只是靠在斑駁的墻面上,哼起了一首古怪的小調(diào)。
那調(diào)子忽高忽低,像是某種不知名的童謠,又像是某種暗號。
孫尚香繼續(xù)向前走去。
剛走出十幾步,一個挑著扁擔(dān)的小販突然從巷口轉(zhuǎn)出來,擋在她面前。
“小姐,買張蒸餅吧!剛出鍋的,熱乎著呢!”小販滿臉堆笑,揭開扁擔(dān)一頭的蒸籠,頓時白霧升騰。
孫尚香想到自己此行北上尋找曹風(fēng),路途遙遠,確實需要備些干糧。于是,她隨手又掏出一塊碎銀子拋給小販:“來三張。”
“好嘞!”小販眉開眼笑,麻利地包好三張蒸餅。
就在孫尚香伸手要接的剎那,一聲暴喝突然從身后傳來:
“有毒!別接!”
聲音很熟悉,孫尚香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只見凌統(tǒng)不知何時已經(jīng)趕到,正從街角飛奔而來。
那小販臉色驟變,原本諂媚的笑容瞬間扭曲成猙獰的表情。
他猛地掀翻扁擔(dān),蒸籠“咣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也不心疼撒落了一地的蒸餅。
他雙手各握著一把匕首,朝孫尚香心口刺去!
孫尚香本能地后撤半步,避過這致命一擊。
還沒等她穩(wěn)住身形,耳邊又傳來“呼呼”的風(fēng)聲。
她急忙轉(zhuǎn)身,古錠刀都來不及出鞘,順勢撩開一根烏黑的竹棍。
竹棍另一端,赫然是方才那個老乞丐!他將孫尚香的退路已經(jīng)完全封死。
凌統(tǒng)此時已經(jīng)來到孫尚香身旁,一把按住她正要出鞘的古錠刀。
“別動手!”凌統(tǒng)低聲道。
隨即,他分別向那兩人,抱拳行禮:“兩位,在下凌統(tǒng),還請高抬貴手。我這就帶她回院子,保證不再出來。”
老乞丐和小販沒有答話,而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不遠處。
那里有個五六歲模樣的孩童,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玩泥巴。
可當(dāng)那“孩童”慢悠悠轉(zhuǎn)過頭來,卻是一張成年男子的臉!
“咯咯咯……”孩童嘴角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既然凌大人開口了,這個面子我們得給。立刻讓她回去!”
他用沾滿泥巴的手指點了點孫尚香,“‘罪’大人吩咐過,這位東吳大小姐敢踏出院門,就按照奸細處理。”
凌統(tǒng)當(dāng)然知道“罪”是誰。就是那個永遠戴著面具的軍師,曹風(fēng)的親信。
原來孫尚香這個隱蔽的院落早就被對方發(fā)現(xiàn)了!說明他們的一舉一動也都在面具軍師監(jiān)視之下。
凌統(tǒng)心中震驚于曹風(fēng)建立的情報網(wǎng)。與之相比,孫權(quán)的情報系統(tǒng)如同兒戲。
“凌小魚!”孫尚香不滿地扯了扯凌統(tǒng)的袖子,“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了?就這三個裝神弄鬼的家伙,我一個人就能解決!”
凌統(tǒng)苦笑著搖頭:“大小姐,這里可不是江東。若是惹怒了那位面具軍師,就算搭上我這條命也保不住你。”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陣清脆如銀鈴的笑聲,突然從上方傳來。
眾人看去,只見墻頭上不知何時坐了個紅衣少女。
她約莫十七八歲年紀(jì),火紅的裙擺隨風(fēng)輕揚,面上罩著層薄紗,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
“小泥人~”紅衣少女晃著雙腿,笑著道:“兩年不見,你還是這么喜歡玩泥巴呀?都當(dāng)上小頭目啦?”
那“孩童”聞言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拜見紅鳶姐姐。”
老乞丐和小販也趕緊躬身:“見過紅鳶大人。”
“少來這套!”被稱作紅鳶的少女做了個鬼臉,“你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管我叫姐姐?欠揍了是不是?”
“孩童”尷尬地用泥手撓頭,“您既然來了,那'魅'大人是不是也……”
話音未落,巷口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駛來,穩(wěn)穩(wěn)停在巷口。
第一輛馬車的車簾掀起,走出一位戴著面具的文士,正是李儒。
李儒環(huán)視一周,輕輕揮了揮手。
街道兩旁的陰影處、屋頂上,商鋪中,陸續(xù)走出十幾人。
原來暗中看守孫尚香的遠不止眼前三人!
這些人齊齊向李儒行禮,然后很快退去。
第二輛馬車的車夫是個身著青衣的年輕女子。她放下馬鞭,掀開車簾。
車中人探出身來,是一位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子。目似秋水,一顰一笑都帶著攝人心魄的魅力。
“魅大人。”李儒微微頷首。
魅緩步下車,將一卷手札遞給李儒:“李大人,這是公子手諭。請過目。”
李儒仔細查驗后點點頭,轉(zhuǎn)身上車離去。既然曹風(fēng)信中都說孫尚香不是奸細,他也沒必要再監(jiān)視孫尚香了。
此時紅鳶早已從墻頭躍下,和青衫女子一左一右站在魅身后——這正是魅最得力的兩個助手:紅鳶與青鸞。
魅的目光落在凌統(tǒng)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凌將軍,公子常說,江東子弟中,唯你最得他賞識。”
凌統(tǒng)連忙抱拳行禮:“公子謬贊了,凌統(tǒng)愧不敢當(dāng)。”
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只見魅又取出一卷竹簡,輕輕放在他手中。“這是公子讓麾下的謀士和將領(lǐng)共同批注的兵法。”
魅的眼中帶著笑意,“可不要辜負了公子的好意。能翻看這兵法的,除了公子親傳弟子鄧士載,也就只有你了。”
凌統(tǒng)苦著臉,收起兵法,心道:不是吧,又來?!
魅拉起孫尚香的手,仔細端詳其人。
“不愧是公子稱贊的'弓腰姬'。”魅的聲音溫柔似水,“果然英姿颯爽,與眾不同。”
孫尚香眼前一亮,脫口而出:“仙女姐姐,是曹風(fēng)讓你來接我的嗎?”
魅聞言不禁莞爾:“我可不是什么仙女。”
她眨了眨眼,低聲道:“不過公子身邊,倒真有一位仙女般的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