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余皎猝不及防地嗆住，好半晌才緩過來，這下淺眸真的像浸在水里，“為什么這么問？”

“直覺。”

現(xiàn)在的余皎，像是白玉蘭的花蕊被人迫上幾縷深色，滋養(yǎng)得略顯媚態(tài)，

她心虛錯眸。

“你別因為我有心理陰影啊，感情什么的還是得看過程，結(jié)果不重要。要是幸運的話，一生都是過程，要是不幸走到終點，那就接受或好或壞的結(jié)果，給自己選個最優(yōu)解，也沒什么不好的。”

她昨晚一晚沒睡，也就琢磨出點兒這個來。

余皎安靜地聽著，杯中水汽盤旋而上模糊些許輪廓。

腦中好像有層白霧被撥開，恍然一瞬。

她一直糾結(jié)于結(jié)果，認為不可能便想著能躲則躲，千方百計壓抑情緒。

此刻，那點早上冒頭的葉芽，像是迎頭飽飲了一片甘霖，在心中搖曳。

室內(nèi)短暫陷入沉默。

余珂掃了眼周圍的大小盒子，隨口問她：“有喜歡的嗎，喜歡的留下，一會尚家的人來接我順便就搬走了。”

余皎醒神，搖搖頭，“我平常上班用不到。”

余珂不意外這個回答，“行，那我就拿走了。”

晚上八點半，尚家司機到樓下。

保鏢上來把東西打包帶走，余皎扶著余珂下樓。

立冬之后，天格外的冷，風一吹便有涼意滲進毛孔。夜色沉沉，四下闃靜，路燈下停著一輛加長商務(wù)車。

余珂扶著肚子緩慢上車，她站在單元門口朝她揮手。

風吹過，發(fā)絲斜斜掃過帶笑的眉眼，門前白熾燈下的女孩白凈美好。

像一幅筆觸活柔的畫，映到車內(nèi)人的眼里，卻令人想用黑色的油漆整個潑下，毀得徹底。

余珂上車，看到旁邊坐著的人，動作一停，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回眸，諷笑。

——

余皎回到家中，關(guān)門時腳下驀然踢到一硬物，敲擊在地面發(fā)出一聲脆響。

垂眸看去，那把雨傘靜靜地橫在她的面前。

頭尾銀色，傘身純黑，手柄底部嵌刻雙“R”。

她蹲下身，握住溫涼的傘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

這把傘在她這個暖色調(diào)的家里突兀且不協(xié)調(diào)，她看著看著，倏然笑了。

也是，不協(xié)調(diào)又怎樣。

現(xiàn)下在她手里不就好了。

她把雨傘立回遠處，在原地躊躇片刻，拿起手機，調(diào)出蘇遇安的聊天框。

腦中過了幾遍要說的話，敲字輸入：【蘇小姐，不好意思打擾，昨天因為一些特殊情況借用了周先生的雨傘，因為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只能冒昧麻煩你幫忙轉(zhuǎn)達一下，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有空，我盡快把傘歸還。】

看了一遍，覺得用詞是很得體的，發(fā)送。

唇抿了又抿，始終沒等到回復(fù)。總不能一直這樣等，余皎放下手機去廚房做晚飯。

隔一會兒就拿起來看一次，最后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干脆熄屏放在一邊。

飯后洗漱洗澡，跟媽媽聊了會天兒，看蘇遇安還沒有回復(fù)只好先睡覺。

第二天一早，鬧鐘還沒響，她就醒過來。第一時間打開手機，一串數(shù)字躍入眼簾，睡意在一瞬間一掃而空。

她坐起來仔細看蘇遇安在凌晨3:00的回復(fù)。

【抱歉抱歉，昨天太忙，手機在助理那沒看信息。】

【139XXXXXXXX，周居凜的私人號碼，你直接和他聯(lián)系吧。】

高中畢業(yè)之后，她終于又有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

本是茫茫人海中各不相關(guān)的兩人，此刻她終于找到一絲通向他的連接。

她忙回復(fù)：【好的，謝謝。】

現(xiàn)在七點不到，肯定不能立刻打電話。

她細細地看了這串數(shù)字好久，復(fù)制，創(chuàng)建新聯(lián)系人。

然后認真地，輸入周居凜的名字。

點擊“完成”的那一刻，嘴角不自覺牽起。

……

上午在門診待到12點半，匆匆吃了飯，一點多的時候一個人走到樓梯口。

打開撥打的頁面，纖白的手指懸在幾毫米的上方，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按下，已撥通的鈴聲間斷入耳。

空曠的樓梯間無人走動，心跳的聲音像是在這里彈出回聲，視線在一級一級的臺階上無意識地逡巡，等待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你好。”

低磁的音色自手機聽筒中緩緩遣出，語氣平直淡漠，是最官方正經(jīng)的問候，余皎心頭卻像是被砂紙輕蹭，激起一陣入骨的癢意。

細微“嘩啦”聲響起，翻閱文件的聲音拉回她的心神。

她忙道：“你好，我是余皎，冒昧打擾。我是托蘇小姐要到的聯(lián)系方式，想問問你最近什么時候有空，我把借來的傘還給你。”

她一口氣把要說的話說完，生怕耽誤對方工作。

對面沉默幾秒，遲遲沒有回復(fù)，樓道里傳來幾聲護士的談笑，她無暇顧及，心思都在電話上。

如果再不回答的話，她大概就要說，不方便的話給個地址，她可以寄過去。

這個方案雖然早就因為她的私心被放棄，但若是他很忙的話，她也不好打擾。

“如果——”

“今晚幾點下班。”男人的嗓音平淡地詢問，截斷她的話音。

余皎反應(yīng)不及，下意識道：“你要過來拿嗎？”

“有事，路過你小區(qū)。”

“哦，好。”余皎不知是不是緊張，將想到的全都說了出來，“我今天都在出門診，如果沒有突發(fā)情況的話，晚上下班可能要到六點半左右，七點半肯定在家了。”

說完，頓了頓，“這個時間……你可以嗎？”

“喲，余醫(yī)生跟男朋友報備呢？”呼吸內(nèi)科的護士長說話嗓門一向很大，話音落整個樓道還有回聲。

余皎嚇了一跳，略顯無措地回身解釋，“不是，不是男朋友。”

護士長跟小護士還在上樓，只是路過這層樓梯口順嘴調(diào)侃她，說完也沒聽她解釋，一邊念叨著“午飯吃多了爬爬樓梯感覺還舒服點”一邊在上一層轉(zhuǎn)身。

場面一時之間略顯尷尬，聽筒逸出一聲清潤的笑聲，“咚咚”兩下敲擊桌子的聲音之后，笑聲停下，男人的聲音如常淡然，“可以，到了和你聯(lián)系。”

“嗯，好。”余皎回復(fù)。

話音落，想著好像也沒什么要說的了，鞋底來回蹭了蹭地面，終究還是壓抑住那點不舍，“那沒什么事，我就先掛啦？”

“嗯。”他回得簡短。

又過兩秒，意識到對方或許在等她先掛。

掛斷電話后，心跳的頻率還維持在不正常的區(qū)間。

輕輕呼出一口氣。

第一次這么這么期待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