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明按下接聽鍵，把手機放到耳邊。

“吳省長?！?/p>

吳新蕊的聲音在電話里依然那么清冷，但劉清明卻聽出了一絲擔憂。

“你怎么樣？”

劉清明說：“輕傷，已經快要愈合了?！?/p>

小小的俏皮話，讓坐在省城二號車里的吳新蕊嘴角微揚。

“劉清明，你又忘了我的話。”

劉清明老實承認：“是的，我知道，但我沒辦法，我要打開局面，必須用這個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樹立我的威信?！?/p>

他沒有找借口，而是坦陳了自己的動機。

吳新蕊輕輕嘆了口氣：“我從來不會提醒同一個下屬第二次。今天算破例，不要再讓自己置身于險境，好嗎？你是干部，不是沖鋒陷陣的戰士，遇到困難，要多動腦子想辦法?！?/p>

這番話里，除了上下級之間的提點，還多了一份長輩的關心。

劉清明心里微動，鄭重地說：“我記下了，謝謝省長。”

“這次你做得很好，這么快就有了成績，我很欣慰?！眳切氯锏恼Z氣緩和了些，“我答應你的事，可以辦了?！?/p>

劉清明幾乎要跳起來，壓低聲音歡呼了一聲：“YeS！”

旁邊的蘇清璇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別亂動，傷口繃開了怎么辦?！?/p>

電話那頭的吳新蕊聽到了女兒的聲音，心里泛起一絲說不清的酸楚，女兒從未用這種語氣關心過自己。

但轉瞬間，這絲酸楚又化為欣慰。

女兒在關心人，這意味著她在愛人，她的生命正在變得豐滿、鮮活。

吳新蕊的嘴角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繼續說道：“五個教編，定點、定人、定崗，由省教育廳直接下發到云嶺鄉。你知不知道，這不一定是好事。”

“我知道?！眲⑶迕髡f，“這五個名額丟下去，會在清南市甚至云嶺鄉本地掀起很大的浪花。會被很多人盯上，會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和動作。這也是我想要達到的目的。”

吳新蕊徹底放下心來。

這個年輕人，不僅有熱血，更有與之匹配的手段和城府。

“小劉，好好干?！?/p>

“省長放心，我一定會的。”

通話結束，劉清明把手機遞給蘇清璇。

蘇清璇立刻就不滿了：“她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你受了傷，還跟你聊這么久的公事。”

“那是咱媽，也是我領導?！眲⑶迕髋呐乃氖?。

“我不喜歡你在她面前那么卑微。”蘇清璇說。

“那不是卑微，是尊重?！?/p>

“是不是我說一句你就要反駁一句？”蘇清璇的音量高了一點。

劉清明立刻投降：“我錯了，我錯了，我保證下次絕對不反駁?！?/p>

“我才不信你?！碧K清璇嘴上這么說，臉色卻緩和下來。

“吳省長是在教我東西，我得認真聽?！眲⑶迕鹘忉尩?。

蘇清璇沉默了一會兒，倚著他，悠悠地說：“我怕你以后會變得跟她一樣?！?/p>

“不會。”劉清明回答得斬釘截鐵。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不會變性。”

蘇清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粉拳輕輕捶在他胸口。

笑了一陣，她靠在他肩上，輕聲說：“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想起她當鄉長的時候，也是這么拼命。”

“那我當你是在鼓勵我了。”劉清明說。

“為什么？”蘇清璇不解。

“因為一路走下去，將來也能當省長啊?！?/p>

“官迷。”蘇清璇又輕輕打了他一下，臉上卻帶著笑意。

兩人散完步回到病房，蘇清璇與他告辭。

她還有自己的工作，劉清明也沒有閑著。

因為他知道，隨著事情的發酵。

會有一個又一個不同目地，不同原因的人來看自己。

他一直在猜想，誰會是第一個呢？

沒過多久，答案就出來了。

病房的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闖了進來。

馬勝利。

他一進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劉清明，滿臉急切：“老弟，感覺怎么樣？傷哪了？嚴不嚴重？”

“馬局，擦破點皮，真沒事?！眲⑶迕餍χ参克?/p>

“下個鄉都能挨槍子兒，你老弟這體質不行啊，自帶招黑?！?/p>

馬勝利嘴上批評著，眼睛里的關切卻做不了假。

劉清明哈哈大笑：“馬局批評得對，我回去就檢討，一定虛心改正?！?/p>

“陳鋒那小子告訴我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怕打擾你休息，就沒第一時間過來。”馬勝利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不然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放心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眲⑶迕髭s緊叮囑他：“這事別告訴我爸媽，他們身體不好?！?/p>

“行吧，等你傷好了，還是得告訴老人家一句，我不說，報紙電視估計也得提。”

“先瞞過當下吧，他們要來，店里怎么辦？”

兩人寒暄了幾句。

馬勝利話鋒一轉，壓低了聲音：“云嶺鄉給清南市里打了請功報告，你知道嗎？”

劉清明搖搖頭：“我還不知道，從出山就直接來醫院了，還沒來得及跟鄉里匯報工作?！?/p>

他不是沒來得及，而是有意為之。有些事，需要先讓子彈飛一會兒。

馬勝利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報告的第一句話，就是‘在鄉黨委的正確領導下’，后面洋洋灑灑列了一大串名字，當然，也有你。可陳鋒告訴我，你當時帶進山的，只有兩個村的民兵。怎么回事？”

劉清明臉上露出一個譏諷的表情，他看著馬勝利，反問道：“馬局，你是老公安了，這里頭的道道，你不清楚嗎？”

馬勝利長長嘆了口氣，臉上的橫肉都跟著顫了顫：“我當然明白。搶功勞嘛，正常操作。你準備怎么辦？”

“715案怎么辦的，這次就怎么辦?！眲⑶迕髡f得云淡風輕。

馬勝利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他想起了715案后，那些試圖搶功、摘桃子的人，最后都落了個什么下場。眼前這個年輕人，可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用力拍了拍劉清明的肩膀，哈哈一笑。

“你小子，心里有數就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