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只維持了短短數息,便被一陣壓抑不住的嗡嗡議論聲所取代。
“這……這如何使得?”
“皇上!三思啊!若是我等強硬拒絕北狄,他們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恐怕會惱羞成怒,直接揮兵南下!”一個面白無須,身形微胖的戶部侍郎顫巍巍地出列,聲音都帶著哭腔,“屆時,北狄鐵騎一旦強行叩關,我永徽邊境城池……豈不是要生靈涂炭,百姓遭殃啊!”
他這話,像是捅了馬蜂窩。
“是啊,皇上!北狄狼子野心,兵強馬壯,我朝近年來國力……”另一個文官剛想說“國力空虛”,又猛地想起這話不合時宜,連忙改口,“我朝……我朝實在不宜與他們硬碰硬啊!”
“懇請皇上三思!”
“懇請皇上收回成命!”
一時間,以文官為主的不少大臣紛紛跪倒在地,一張張臉上寫滿了憂懼和惶恐。
他們習慣了先帝的妥協退讓,習慣了用金銀珠寶去換取短暫的安寧,辛瓏這般殺伐果決,簡直讓他們肝膽俱裂。
宰相李崇明此刻也是面色凝重,他雖然佩服這位新皇的膽氣,但心中也不免擔憂。
永徽如今的兵力,當真能與北狄一戰嗎?他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么。
辛瓏端坐龍椅,鳳眸依舊平靜無波,甚至連語調都沒有絲毫起伏,仿佛底下跪著的不是滿朝文武,而是一群聒噪的螻蟻。
她纖長的手指輕輕叩擊著龍椅扶手上的蟠龍雕刻,發出“篤、篤、篤”的輕響,一下下,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直到殿內哭諫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她才淡淡開口:“眾愛卿不必驚慌。”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令人心安的沉穩。
“北狄之患,朕又豈會不知?”辛瓏鳳眸微抬,掃過底下神色各異的臣子,“朕之所以敢如此下令,自然是有所倚仗。”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紛紛抬起頭來,眼中帶著疑惑與一絲微弱的期盼。
只聽辛瓏繼續說道:“朕已尋回定國公府蕭氏四位大將軍——蕭激楚,蕭野,蕭風!”
“什么?!”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再次在金鑾殿內炸響!
蕭激楚!蕭野!蕭風!
這3個名字,對于永徽朝堂而言,簡直是如雷貫耳,是曾經的軍魂,是戰無不勝的象征!
“蕭激楚將軍?他還活著?”兵部尚書趙無咎猛地抬頭,失聲驚呼,他與蕭激楚曾是軍中同袍,感情深厚。
“蕭野將軍不是說當年力戰而亡,尸骨無存了嗎?”一個老將軍也滿臉不可置信。
“還有蕭風將軍,蕭烈將軍,他們當年也……”
大臣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與茫然。
這怎么可能?這3位,可都是板上釘釘戰死沙場的人物啊!當年噩耗傳來,先帝還曾下旨追封,舉國哀悼。如今,新皇卻說他們都還活著?
李崇明也是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辛瓏。如果這是真的,那永徽……或許真的有救了!
辛瓏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微微頷首,聲音依舊沉靜:“朕知道諸位愛卿心中疑惑。3位將軍當年并非戰死,而是遭奸人所害,隱姓埋名,甚至一度失憶。”
她說到此處,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冷意:“幸得蒼天有眼,朕在流放鳳凰城期間,費盡周折,不僅尋到了他們,還想方設法讓他們恢復了神智,重拾了記憶。”
“如今,他們正在府中,只待朕一聲令下!”辛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朕即刻便會下旨,命他們重掌兵權,即刻啟程,趕赴邊疆,護我永徽河山!有蕭家四將坐鎮,北狄宵小,何足懼哉?”
她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金鑾殿內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蕭家!定國公府!
這幾個字,便如定海神針一般,瞬間壓下了眾人心中的惶恐與不安。
誰人不知,蕭家世代忠良,為永徽鎮守國門數百年,立下了赫赫戰功!只要有蕭家軍在,北狄蠻子便不敢輕易叩關。
永徽的國土,也正是在蕭家倒下之后,才開始被北狄人一點點蠶食,邊境百姓才開始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蕭家將……”
“真的是蕭家將回來了……”
一些老臣,尤其是武將出身的,此刻已是熱淚盈眶,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們可能不完全信任如今朝中那些靠著溜須拍馬上位的將領,但他們絕對相信蕭家人!蕭家的忠誠與勇武,是刻在永徽骨子里的記憶!
是啊,若非當年蕭家被那昏君流放,北狄何至于如此猖狂?
一時間,原本對辛瓏登基還心存疑慮,甚至暗中腹誹的大臣們,此刻看向龍椅上那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眼神復雜了許多。
他們開始意識到,這位被廢黜歸來,又以雷霆手段登基的長公主,或許……或許真的能給積弱已久的永徽帶來一線生機。
至少,她敢對北狄說不!至少,她能請回蕭家將!
讓一個女子登基,確實有違祖制。但,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能保住這萬里江山,能讓百姓免受戰火涂炭,誰坐在那龍椅上,又有什么打緊?
更何況,與那個只會將忠臣良將流放,對內橫征暴斂,對外卑躬屈膝的先帝比起來,眼前這位新皇,簡直是英明神武!
“皇上圣明!”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緊接著,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吾皇圣明!有蕭家四位將軍在,定能揚我永徽國威!”
“臣等,恭請皇上即刻下旨,召回蕭家諸將!”
先前那些跪地哭求的文官們,此刻也一個個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臉上還有些許的將信將疑,但更多的卻是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希望所點燃。
李崇明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躬身行禮,聲音洪亮:“皇上深謀遠慮,臣,佩服之至!請皇上降旨,老臣愿為蕭家四位將軍奔走,助其早日重返沙場!”
他想明白了,如今的永徽,需要的正是一位有魄力,有手段的君主。而辛瓏,顯然具備這樣的潛質。
辛瓏看著底下群情激昂的大臣,鳳眸中終于漾開一絲極淡的笑意,卻如寒梅初綻,帶著懾人的清冷與決絕。
“好!”她朗聲道,“劉得全,擬旨!”
“奴才在!”劉得全連忙高聲應道,聲音都比剛才洪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