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他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兄長獨有的溫柔,“三哥只是眼睛受傷了,你看,人不是還好好的嗎?別哭了。”
這溫柔的責備,這熟悉的語氣,瞬間擊潰了蕭驚鶴強撐的鎮定,他再也忍不住,俯身抓住鐵欄,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哭聲逐漸大了起來 。
站在一旁的辛瓏,看著眼前這幕兄弟重逢的景象,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她也沒想到,那枚紅色晶核的效果竟然如此立竿見影, 直接讓他恢復了神智和部分屬于“人”的情感。
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蕭風那被黑線縫合的眼皮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哼。”
一聲冷哼從旁邊傳來。
辛瓏側頭看去,只見剛才還哭天搶地的將離,此刻已經生無可戀地癱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像一條被抽了筋骨的小咸魚。
他瞥了一眼籠子里的蕭風,又悻悻地看向辛瓏,奶聲奶氣的聲音里充滿了怨念 :
“別看了,也別想了。”
他翻了個白眼 。
“他那雙招子,早八百年就被那個什么烏桓邪給挖掉了!不然你以為為什么要用線縫起來?!”
“晶核是厲害,是能讓他這破爛身體里的死氣稍微活泛點,讓他這空殼子腦子重新轉起來,恢復點神智。”
將離撇著嘴,酸溜溜地道,“但是!這玩意兒可沒本事讓他重新長出一對眼珠子來!那是徹底沒了!懂嗎?沒了!”
辛瓏挑眉,看向他:“你早就知道晶核對他可能有用?”
將離猛地把頭扭向一邊,后腦勺對著辛瓏,氣鼓鼓地道:“哼!我憑什么要告訴你?你這個 踹我肚子的壞女人!”
他還在為那顆紅色的五星晶核心疼得肝顫。
那可是能讓他實力大增的寶貝啊!就這么喂給了一個瞎子活死人!
暴殄天物!簡直是喪尸界的奇恥大辱!
壞女人!臭女人!
將離在心里把辛瓏罵了一萬遍, 抱著膝蓋縮在角落里,繼續畫著圈圈詛咒辛瓏。
辛瓏懶得搭理他,目光落在籠中茫然無措的蕭風身上。
咔噠。”
清脆的鎖扣彈開聲響起。
她拉開了鐵門,看向蕭驚鶴:
“驚鶴,先讓三哥出來吧。”
開門聲讓籠中的蕭風身形一頓。
他聽到了一個清冷的女聲,雖然無法“看”見,卻能感覺到那聲音主人的靠近。
他微微側過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嘶啞地問:“這位是……?”
蕭驚鶴說:“三哥,她叫辛瓏,是我的妻子。”
“辛瓏?”
蕭風的聲音透出明顯的愕然,“長公主殿下?你們……何時成的親?”
他記憶里的辛瓏,還是那個尊貴的長公主,與他們蕭家,與驚鶴,似乎并無太多交集。
蕭驚鶴知道現在不是細說的時候,三哥剛恢復神智,還有太多事情需要慢慢消化。
他再次握住蕭風冰冷的手臂,溫聲道:“三哥,我先扶你出來。我和瓏兒的事,還有其他的事,我們等會兒再說。”
“好。”蕭風沒有多問,順從地任由弟弟攙扶。
他嘗試著邁步,動作雖然還有些許生澀,但比起之前的僵硬已經靈活了許多。
只是,那張臉依舊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如同上好的冷玉,透著非人的寒意。
蕭驚鶴的手穩穩地扶著兄長的手臂,指尖不經意間搭在了他的手腕內側。
那里,一片死寂,沒有絲毫脈搏的跳動。
心臟,終究是停止了。
一股細微的酸楚再次涌上蕭驚鶴的心頭,但他很快將這情緒壓了下去。
回來了,三哥能這樣清醒地站在他面前,能再叫他一聲“驚鶴”,這就夠了,比什么都重要。
攙扶著蕭風,兩人離開了 地下室,回到了空間別墅的大廳。
蕭驚鶴扶著蕭風在一張柔軟的沙發上坐下。
辛瓏去梳妝間拿了一把修眉剪刀出來。
“拿著,”辛瓏將剪刀遞給蕭驚鶴,“把三哥眼皮上的線拆了吧。”
看著那粗糙縫合的黑線,蕭驚鶴心中又是一痛。他接過剪刀,深吸一口氣,走到蕭風面前,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三哥,你坐好別動,我幫你把眼睛上的線弄掉。”
蕭風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弟弟的動作。他微微點頭,坐直了身體,聲音沉穩:“好。”
蕭驚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尖端挑起那縫合眼皮的黑色細線。
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兄長,盡管他知道,現在的三哥或許已經感覺不到 疼痛了。
“咔噠”一聲輕響,一根黑線被剪斷。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
隨著最后一根線被剪斷,那緊緊閉合的眼皮終于松弛下來。
然而,蕭驚鶴的手指輕輕觸摸到蕭風的眼瞼下方時,心卻猛地沉入了谷底。
指尖傳來的觸感,不是柔軟的眼球,而是……兩個空洞、凹陷下去的窟窿!
一股難以言喻的窒息感攫住了蕭驚鶴。
就在這時,蕭風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
他空洞的眼眶朝著蕭驚鶴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驚鶴。”
“嗯,三哥,我在。”蕭驚鶴強壓下翻涌的情緒,應道。
“驚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我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昏迷之前,我明明記得還在北境的營帳里和四弟商議軍情……這里,究竟是哪里?”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烽火連天的邊關,停留在與戰友們并肩作戰的前夜。
他聲音更低了些:“還有……四弟呢?蕭烈怎么不在?按理說,他應該寸步不離地守著我才對……”
提到四哥蕭烈,蕭驚鶴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喉頭滾動了幾下,聲音瞬間沙啞得不成樣子:
“四哥他……”
“四哥……已經……去世了。”
“什么?!”
蕭風猛地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
“你說什么?!四弟他……怎么會?!是誰干的?!是誰?!”
他無法接受,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后,咋咋呼呼,勇猛無畏的四弟,怎么會……
“是胡人。”
蕭驚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蹦出來,帶著血腥氣,“四年前……北境那場大戰……四哥為了掩護主力撤退,被胡人的冷箭射穿了心臟,當場……就從馬上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