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我失態了,我不應該對你吼?!彼D了頓,抬眼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靜靜看著自己,沒有絲毫怒意,心中稍安,繼續輕聲說道,“我只是……太擔心你了。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你……你別生氣。”
那干巴巴,帶著點笨拙討好的語氣,讓辛瓏心頭那點奇異的感覺越發清晰。
她輕輕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縱容:“沒關系,我沒有生氣?!?/p>
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認真地說道:“不過,你也確實不用太過擔心我。我有自保的能力,昨晚那人雖然輕功不錯,但真要動起手來,我未必會輸給他?!?/p>
這話她說得自信坦然,并非逞強。
她有空間,有末世積累的戰斗經驗和警惕性,還有一身不俗的武藝。
尋常宵小,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就算遇到真正的高手,打不過,她也能瞬間躲進空間里。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保命底牌,足以讓她在任何情況下立于不敗之地。
然而,聽到她這句意在讓他安心的話,蕭驚鶴垂下的眼睫卻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沒有像辛瓏預期的那樣松一口氣,反而,那雙漂亮的鳳眸里,似乎染上了一層更深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我知道……”他低聲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壓抑的苦悶,“我知道你很厲害,或許……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厲害?!?/p>
“我知道你總有辦法能全身而退,就像昨晚,你能輕易追出去,也能安然回來?!?/p>
“可是……”
“一想到,你可能會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遇到危險,哪怕只是一絲可能……我的心,就像被什么東西緊緊揪住了,根本無法平靜下來?!?/p>
“它會擔心得不行,焦慮得不行。那種感覺……很難受?!?/p>
他說到這里,微微頓住,似乎在斟酌著措辭,又似乎是在剖白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的心緒。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帶著幾分無奈和自嘲的苦笑。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明明你那么強大,根本不需要旁人的保護……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保護你?!?/p>
辛瓏聽著他的話,有些驚訝。
“你想……保護我?”
“對?!笔掦@鶴點了點頭,“瓏兒,我想保護你?!?/p>
她微微張著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保護她?
這還是……第一次。
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有一個人,在明知道她很“厲害”,很“強大”,甚至可能擁有“神秘力量”的前提下,依然對她說,他想保護她。
不是因為她柔弱,不是因為她需要,而是……他想。
一直以來,她都習慣了獨來獨往。
在那個殘酷的末世里,她是團隊的依靠,是所有人的主心骨。遇到任何事情,她的第一反應永遠是自己去分析,自己去解決,自己去承擔。
同伴們依賴她,信任她,敬畏她。
大事小事,都習慣了聽她的決斷。
久而久之,她也養成了這種凡事不假手于人,自己扛下一切的行事作風。
依賴別人?尋求保護?
這種念頭,似乎從未在她的腦海里出現過。
來到了這個禮教森嚴、處處透著不同的古代,辛瓏處理蕭家大大小小事務時,下意識地,仍然沿用了末世里養成的習慣——雷厲風行,獨當一面,力求將所有潛在的風險扼殺在搖籃里。
蕭驚鶴的傷,孩子們的安全,家里的儲備……樁樁件件,她都習慣性地一肩扛起,規劃周全。
她以為蕭家人,最終也會像她曾經的隊友一樣,敬她,信她,依賴她。
可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個人,像蕭驚鶴這樣,在她展露了足夠的力量,甚至可能被視為“異類”之后,依然用這樣笨拙卻又無比認真的語氣,固執地說……他想保護她。
一種奇異的感覺,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辛瓏的心湖深處蕩開圈圈漣漪。
那感覺細細密密的,帶著點陌生的暖意,像是冬日里透過窗欞灑下的第一縷陽光,又像是舌尖偶然嘗到的蜜糖,軟軟的,甜甜的,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面容俊美雅致,眉宇間帶著幾分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意氣,此刻卻因為那番剖白而顯得格外真摯,甚至有些……脆弱。
唇瓣翕動了幾下,千言萬語仿佛都堵在了喉間,讓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該說些什么才好。
蕭驚鶴見她僵坐在那里,鴉羽般的長睫垂著,看不清神色,半晌沒有反應,心頭頓時一緊。
他以為自己剛才那番過于直白甚至顯得有些不自量力的剖白,終究是惹惱了她。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明明比自己弱小許多的人,卻大言不慚地說要保護自己呢?這聽起來,多少有點冒犯的意味。
他有些慌亂地解釋道:“瓏兒,你……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絕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他語速飛快,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我知道你很厲害,真的……昨晚的事情就證明了,你根本不需要我……”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俊臉微微泛紅,聲音也低了下去,帶著幾分懊惱和自嘲:“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聽起來很……很不要臉,甚至有些可笑。明明該是我仰仗你,可能……可能連給你添麻煩都不夠格,可我卻……”
“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這么做。
看著他急于解釋,甚至有些語無倫次的模樣,辛瓏心頭那點奇異的酸澀感似乎更重了些。
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我沒關系。我真的沒有生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