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嶇陡峭，一大把年紀就別逞能了。”

竹青山上。

旭日高掛，陳逸坐在一棵樹下乘涼，面前擺著茶幾，爐子里煮著熱水，愜意的泡著不知名的茶葉。

“一眨眼就過去了三年，我這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趁著還能動彈，就再爬上來看看，再過幾年是真上不來了。”

夏元秋感嘆。

人不服老是真不行。

“上來沒別的事，純粹是心血來潮。”

“挺好。”

陳逸面露笑意：“我這里清靜，偶爾來個人聊聊天也好。”

夏元秋好奇。

“不打算下山看看嗎？”

陳逸表情悠然。

“對我來說在哪里都一樣，這里還清靜些。”

夏元秋無法理解，陳逸疑似長生不老，但現在看來還能辟谷，常年呆在山上，哪里有東西夠吃。

然而。

他還是覺得這樣的事實太荒唐了，真的有人能夠長生不老嗎，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神仙嗎？

沒法確定。

夏元秋是一個不虔誠的求道者，他不渴望修行，尋找陳逸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與執念而已。

這對于他的人生而言就好比追求天馬行空般的浪漫，這時候提什么科學不科學研究不研究未免也太煞風景了。

反正也沒幾年好活了。

他決定自己親眼去見證，好好的跟自己較一下這股勁，人有時候大概就是會這么無聊，做一些無意義但就是想做的事情。

因為。

這真的很有趣。

夏元秋說：“明年我還來。”

陳逸并不言語。

只是悠然的沏著茶，滾燙的開水在輕風的吹拂下冒著熱氣，風中夾雜著一絲茶水的清香，樹葉簌簌作響。

令人心神感到寧靜。

夏元秋從包里拿出一個相機。

“我可以跟您拍張照嗎？”

“請便。”

咔嚓！

竹青山上，陳逸坐在樹下沏茶，夏元秋擺好相機，背著背包跟陳逸拍了一張合照，隨后他就下了山。

下山前。

夏元秋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一只鳥兒落在陳逸身旁，嘰嘰喳喳的叫著，陳逸伸手，鳥兒就跳到了他的手上。

次年。

夏元秋身體機能急速衰退，不得不拄起了拐杖，已經沒有了爬山的體能，照片已經洗出來了。

被他放在桌面上。

某天。

夏元秋的兒子夏明嵩回到家來看望父母，注意到了桌面上擺放著的這張照片，不由得好奇：“爸，這是誰？”

“一個姓陳的道士。”

“這是在山上？”

夏明嵩打量著這張黑白色的照片，推了推眼鏡，立刻就想了起來，去年父親似乎獨自一人去爬山了。

“嗯，竹青山。”

而后。

夏元秋若無其事地說：“我這腿腳是不行了，以后要是方便，你幫我上一趟竹青山，拜訪一下山上的道觀。”

“好。”

起初，夏明嵩對夏元秋的話沒太在意，直至五年后，夏元秋病重逝世，享年六十四歲，臨終前，他將這張照片交給了夏明嵩，囑咐他要保管好，還再三叮囑他要看看山上的那個道士老了沒有。

遵照父親的遺愿，夏明嵩登上了竹青山，父親似乎非常在意照片里的那個道士，他決定上山拜訪一趟。

“啾！”

一只鳥兒落在身旁，叫了兩聲后起身飛走，夏明嵩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抬頭終于是看到了一座道觀。

他見到了照片里的那個道士。

和照片里一模一樣。

沒有半點差別。

算算時間，父親上次上山拜訪已經是六七年前的事情，這么些年過去，照片上的道士卻毫無變化。

夏明嵩有些詫異，但沒有覺得太奇怪，有些人就是很能抗衰老，幾年時間沒有太大變化不算什么怪事。

“您好，打擾了，不知道您怎么稱呼？”

“我姓陳。”

夏明嵩沒怎么接觸過父親的課題，即使接觸過，估摸著也很難將陳逸聯想到梁朝歷史中的陳道士身上。

“陳師傅，我是夏元秋的兒子夏明嵩，家父病逝，他生前一直念叨著您，所以我特意上山來拜訪您。”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

第一次見面。

只是一次很普通的閑談。

拜訪過后。

夏明嵩就下山了，后來他才反應過來當中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可到底具體哪里奇怪，他也說不上來。

又是十年過去。

夏明嵩的孩子都已經成家立業，他才想起來竹青山上還有這么一座小道觀，和這么一個道士。

這時，他已經快五十歲了。

空閑下來。

夏明嵩整理父親遺物的時候再一次看到了那張黑色照片，不由得心血來潮的想再登一次竹青山。

他想知道，那個道士還在山上嗎？

時隔十年。

夏明嵩再一次登上了竹青山，這里似乎與世隔絕，任由山外滄海桑田，這里永遠遠離喧囂，安靜祥和。

一座道觀。

一棵老樹。

一個道士。

只是。

道觀中的道士依舊年輕，直至這時候，夏明嵩才驚覺陳逸的容貌根本沒有半點衰老的跡象，毫無變化。

他父親兩次登上竹青山，他也兩次登上竹青山，前前后后跨越的時間已經將近二十年，如此長的時間，一個人不可能半點不衰老。

夏明嵩這才想起來，父親臨終前再三叮囑他要看看山上的道士有沒有變老，原來父親早就注意到了。

“陳師傅，我能跟您拍一張照片嗎？”

“請便。”

同樣的話語。

說出的人卻是不一樣了。

咔嚓！

相機設置好延時拍照后，將此時此刻的一幕定格在了膠片當中，陳逸站在樹下，抬頭看著樹上的鳥巢，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明嵩走過去，站在陳逸的身旁，身穿一件棕色的毛衣，已經顯露出了極為明顯的皺紋和衰老跡象。

相比起以前的技術，現在的照片已經是彩色。

就這樣。

夏明嵩將兩張照片放在了自己書房的書桌上，一張是父親跟陳逸的合照，另一張是他跟陳逸的合照。

一張黑白，一張彩色。

順便的，他將父親從前的研究課題也翻找了出來，他想知道，夏元秋到底在研究什么樣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