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高庭媽媽始終沒從房間里出來。

高庭擔心潘潘，人雖然在客廳里和爸爸說著話，耳朵卻一直豎著聽房間里的動靜。

他其實有些后悔，不該讓她一個人進去，不該她說她想自己面對就真的讓她去——她確實改變了很多，可并不代表她堅不可摧。

直到房門打開，潘潘非常平淡地走出來，沖著他和他爸爸笑了一下，高庭先是一愣，然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父子倆都想問怎么樣了，外頭院子鐵門就被打開了，是奶奶買菜回來了。

她看到高庭的車停在外面，扯著嗓門就沖二樓喊：“高庭，快下來幫忙燒飯！”

潘潘反應(yīng)最快：“我去給奶奶幫忙了?！?/p>

高庭父子倆云里霧里，一時看不透事態(tài)到底發(fā)展到哪一步了。

高庭站起來，有些猶豫，到底是下樓還是再去和媽媽說說。

他爸爸此時卻很有經(jīng)驗：“你先下去幫忙，我再去勸勸你媽?！?/p>

高庭有些不相信老爸，老爸伸手就把他往外推：“好了，先去幫你奶奶做飯，這里我會處理的?！?/p>

外頭奶奶正從三輪車上往下搬東西，看見下來的是潘潘，她一點兒不意外或者生氣，臉上堆笑對她說：“潘潘啊，快幫我把這個拿進去，我中午給你們做酸菜魚吃。”

她對于奶奶的態(tài)度，是有些意外的，她好像絲毫不在意，難道不是應(yīng)該老一輩，更在乎俗禮嗎？

心里有疑問，但沒問出口，勤快地幫著搬東西。

高庭沒多久也過來幫忙，東西都搬下了車，倆人就在廚房幫奶奶打下手，高庭湊到她身邊小聲問：“你和我媽說什么了？”

潘潘卻賣了關(guān)子，笑而不語。

高庭看不明白，湊的更近一些，剛想開口，奶奶拿著一把芹菜就朝他后背打過來：“干活么仔細一點，嘀嘀咕咕的，曉得你剛結(jié)婚，那。現(xiàn)在么搞得這么親熱，叫你生小孩又沒動靜的?！?/p>

高庭回頭還差點被芹菜葉子甩一臉，苦著臉用方言說：“阿婆，干嘛?！?/p>

奶奶捏著一把芹菜，嘴就像上了發(fā)條一樣轉(zhuǎn)起來：“干嘛么叫你弄快一點，你媽下都不下來，一天到晚作翹，不知道有什么好板個臉的，兒子結(jié)婚么菜也不弄點，叫她弄飯她就去飯店定，家里灶頭冷冰冰的，一點煙火氣都沒有，難怪呀，灶頭都不熱哪有人氣！難怪你這么遲都討不到老婆！”

奶奶轉(zhuǎn)身弓著背，動作不快但嘴巴快，高庭都還沒接上話，她下一輪輸出就開始了：“結(jié)婚了么就好了呀，你知道現(xiàn)在多少人沒婚結(jié)的，相親好幾年都沒人要，到后來就喜歡男人了，變態(tài)了呀。

我跟她說你們過年沒在家里吃，喜酒遲點擺，但是自己家里要吃一桌的，她好笑的，陰陽怪氣說你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了，跟她沒關(guān)系的。真好笑了。”

奶奶碎碎念著自己的不滿，潘潘也不敢插嘴，悶聲里著菜。

高庭和她對視一眼，看清了奶奶的態(tài)度，心里終于有了點底。

高庭走過去問奶奶：“阿婆，我領(lǐng)證沒跟你說，你不生氣？”

奶奶抬起頭來瞧他一眼，滿不在乎：“哦呦，多大點事情哦，又不是你們小孩生在外面我們不知道。領(lǐng)證么，本來你們之前就要領(lǐng)的呀，時間也是你們自己定的，又不是正式擺酒沒叫我們，那我是要打你了。

要我說你媽也有點矯情的，你們本來就住在一起的，領(lǐng)個證不是很正常的啊。我現(xiàn)在也有點搞不明白了，怎么他們好像是老古板一樣，還沒我看得開。有婚結(jié)都很好了，你們趕緊生小孩，現(xiàn)在生了小孩再擺酒都多了去了。”

對于老太太的精神狀態(tài)，潘潘表示大為震撼，剛才在二樓，性質(zhì)那么嚴重，上升到欺騙和尊重的話題，在她這里，一句：“有婚結(jié)都不錯了”，居然就過去了。

奶奶也看見了潘潘訝異的臉色，走過來竟然還寬慰她：“都不要緊的奧，讓人家說兩句么說兩句，又不會掉塊肉的。我跟你們講一句話你們就懂了，這個世界上，盼你們好的外人，不多的。

人家最好你日子過的差，錢沒他們多，小孩沒他們聰明，他們就好來笑你了。你們只要日子過的好，事業(yè)做的好，人家再怎么說，你就當放屁。你有錢了，家里有小孩有人了，我跟你講，別人說的再難聽，也搶不走你一點點東西的。

你不要不相信，以前高庭爸爸剛開始辦廠，我們家困難的時候，多少人說他沒本事還做夢想當老板。后來好了，我們?nèi)兆雍闷饋砹耍磉叾际呛萌肆?。討債的都登門送禮拜年了?！?/p>

說著奶奶一本正經(jīng)地對潘潘說：“你就聽奶奶的，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想，一門心思，先要個小孩?！?/p>

潘潘和高庭同時腦門上黑線閃過，果然啊，又繞回重點了！

奶奶連忙說：“你別不信呀，多少家庭矛盾，有了小孩，都解決了?！?/p>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點燒菜?！备咄タ嘈χ^來拉開奶奶。

奶奶一邊走還一邊對高庭說：“阿庭，你不要覺得我是思想頑固，我跟你說，人家潘潘年紀輕，你年紀不輕了呀，你再拖下去，冒40了再想生，這個種子質(zhì)量就不好了，悶壞掉了你知道吧?！?/p>

“什么跟什么啊?！?/p>

“你們住在一起這么久，都沒有小孩，你到底行不行啊，還是都戴那個什么塑料套子的啊？不好的呀，悶壞的。”

媽呀，這話奶奶敢說，潘潘都不敢聽，高庭也腦袋嗡嗡的，大聲打斷：“好了呀，我今天晚上就生好吧?！?/p>

潘潘趁著高庭打岔，出去透了口氣。

廚房里奶奶還是一如既往的話密，還在和高庭說些什么，潘潘透過窗戶表朝里面看，和高庭視線交匯，倆人都紅了臉。

她又在院子里待了一會，臉沒那么燙了才走進去幫忙，進去了也不敢跟高庭再靠近了。

他奶奶的話題，實在太硬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