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高挑的穹頂上,吊燈由上百顆魔晶石點亮,將整個大廳照得通亮。
四周掛滿了金線織成的掛毯,每一幅上都繡著弗斯家族的徽章。
長桌上鋪著絲綢桌布,銀器與琉璃杯整齊排列。
墻邊伺立的仆人端著菜盤進進出出。
空氣中彌漫著肉香與酒氣。
菜品更是奢華得離譜。
炙烤雪山魔鹿,油脂在金色皮表下滋滋作響,雪巖熊肋排一整條上桌,肉質厚重,堆在銀盤上像小山一樣……
還有南方貴族最愛的葡萄酒,在北方幾乎見不到,卻在這里被不斷倒進水晶杯中。
這排場,別說北境,就是在南方貴族的城堡宴會里,也未必見得到。
弗斯家族作為北境老牌貴族的底蘊,由此可見一斑。
但就是這份奢靡,在嚴寒、資源緊張的北境,卻顯得格外刺眼。
宴會還未開始,便已讓不少北境本地貴族皺起了眉頭。
弗斯伯爵坐在主座上,整個人像一顆渾圓的肉球。
金線絲袍包裹著他肥厚的身體,領口微張,油光從額頭一直亮到胸口。
兩手隨意搭在椅扶上,十根手指戴滿魔晶戒指,指關節被擠得發紅。
他正咯咯地笑,像一頭喝醉的豬,笑聲在大廳里回蕩。
“弗斯大人天縱英明,北境必將因您而盛!”
“若非大人照著,我們這些小貴族根本無所適從啊!”
說話的是南方來的開拓貴族們。
他們個個衣著華麗,頭發打理得一絲不亂,言語間禮儀繁復得像在宮廷晚宴。
可他們沒有軍功,在北境也是也無根基。
除了巴結與逢迎,幾乎一無是處。
他們圍繞在弗斯伯爵左右,輪番夸贊。
有人說他“風度似王儲”,有人更拍著胸口夸他“氣質勝先王”。
甚至還有人稱他“能讓北境再次偉大”。
弗斯伯爵笑得嘴都合不攏,連拿酒杯的手都在抖。
他一邊大笑一邊回敬,卻一口喝嗆,噴出一半。
但最讓他受用的,是扎克里·迪亞茲的稱贊。
“弗斯大人這次雪鷹集結調度有序,堪稱北境典范。連我父親若在此,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這一句,讓弗斯整個人都飄了。
扎克里可是迪亞茲家族的成員
那可是與埃德蒙齊名的帝國八大家族之一!
這樣高貴出身的人都在夸他,他哪還能不飄?
“哈哈哈!哪里哪里,本伯只是盡點責任罷了!”
他擺擺手,卻樂得嘴都歪了。
宴會廳一角,燈火昏暗,冷清許多。
幾位身穿北境軍袍的貴族靜靜坐著,盯著主桌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拍馬屁,臉色陰沉得像暴雪前夜的天。
他們都是弗斯家族的舊部,也是弗斯家族最早的封臣之一。
當年隨老爺子征過冰原、搏過魔獸、圍剿過蠻族。
如今卻只能坐在這兒,看著自己的家主位置被一個圓滾滾的草包占著,還被一群只會拍馬屁的南方佞人圍著轉。
“……若老爺還在,這種下作場面早一腳踹翻了。”年紀最長的老將低聲嘀咕,眼中透著寒意。
旁邊一位胡子拉碴的男人冷笑:“除了吃喝拉撒、擺弄些不疼不癢的南方口音,你見過他們提劍嗎?”
“沒見過。”另一個答得干脆,“他們穿的盔甲亮得像戲劇演員,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傷疤,就算打仗,怕是染上一滴血都得先擦干凈。”
他們低語間,酒氣和寒氣交織,在熱鬧的宴會廳格格不入。
“弗斯家的名頭,是老爺用命打下的。”
“不是給他拿來……辦什么南方歌舞廳的。”
他們越說越沉默,眼中滿是壓抑的怒火與失望。
他們也曾試圖勸過新任伯爵,教他訓練兵馬、處理軍政,甚至愿意親自代勞。
可那胖子根本聽不進去。
不是在擺酒宴,就是在洗香澡。
最多讓家仆敷衍回幾句“本伯正忙”來搪塞。”
他們沉默著,卻都知道要是在這樣下去弗斯家族可不大妙,特別是最近的北境可十分動蕩。
角落里的低氣壓,在宴會廳中顯得格外刺眼。
可弗斯伯爵根本沒注意到。
他正被南方貴族簇擁著,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
就算有人提醒他那幾位北境老貴族情緒不對,他也只會不屑地揮揮手。
“他們?”他嘴角一歪,“一群老頑固,滿腦子還是幾十年前的打打殺殺。”
在他看來這些人不但不中用,還妨礙他辦事。
穿得破破爛爛的,話也不中聽,一天到晚擺著臉,像誰欠了他們家幾千金幣似的。
他不止一次公開抱怨:“我爺爺當年跟著先皇覆滅雪國,就把我這輩子的活干完了!
北境的爺就是爺,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喝,沒別噠!
瞎幾把干什么啊?給誰掙啊?玩兒命吶?別操蛋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樂聲漸高。
魔晶燈流光溢彩,貴族們推杯換盞,笑聲不斷。
就在眾人興致正濃的時候,扎克里拿著酒杯,靠近了主座。
他神情隨意,語氣輕飄:“對了,不知伯爵大人可聽說過……‘路易斯·卡爾文’?”
弗斯伯爵眉頭一動,嘴角還掛著肉渣,模糊地答了句:“誰?”
“哦?”扎克里做出一副訝異模樣,“看來他沒親自拜訪您,也沒送過請柬。
現在整個雪峰郡的貴族幾乎都來了,他卻連個人影都沒見著。是不是覺得這場集結不配他出席?”
弗斯伯爵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滯。
扎克里瞇起眼睛:“據說他年紀輕輕就被趕來北境‘歷練’,但實際不管軍務,也不訓練兵馬,手下的兵馬全是家族撐著面子。”
他壓低聲音,仿佛在講悄悄話,又故意讓周圍幾位貴族都能聽見:
“說是被家族送來放逐的棄子,結果他到北境后,天天待在城堡里喝茶寫詩,騎馬都嫌屁股疼。”
周圍幾位南方貴族紛紛露出戲謔神情,有人低聲附和:“貴族公子嘛,難免清高。”
有人輕笑:“這路易斯該不會是打算宴會結束才出現,省得行禮了事?”
“哼,何方神圣居然連我這個雪峰郡的郡守都不放在眼里?”弗斯伯爵冷哼了一聲,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