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那數(shù)百名失魂落魄的大秦官吏,如同行尸走肉般,從衛(wèi)尉府的大門走出時,他們看咸陽的天,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顏色。
天,還是那片天。
但他們知道,這天底下,已經(jīng)換了主人。
他們,這些往日里在咸陽城中呼風(fēng)喚雨,自詡為帝國棟梁的官吏,從踏出那道門檻的這一刻起,便都有了一個新的,共同的身份——
墨塵的,奴。
回到各自的府邸和衙門,他們沒有絲毫的耽擱。
一道道,由他們親筆簽署,蓋上官府大印的公文,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從各個衙門發(fā)出,匯集到了那個,曾經(jīng)被他們視為笑話的,城西北角的“考工格物司”。
少府的府庫,打開了。一車車最精良的木料和銅鐵,被送往“龍骨塢”。
司農(nóng)的糧倉,打開了。一袋袋足夠數(shù)萬人支用半年的陳糧,被運往“新生營”。
廷尉府的牢獄,也打開了。一批批罪不至死,卻因觸犯了嚴(yán)苛秦律而被判處重刑的刑徒,被提了出來,在“考工銳士”的押送下,獲得了進入“新生營”,勞動改造,換取新生的機會。
整個咸陽城的官僚體系,這部龐大而精密的帝國機器,在墨塵那只無形的大手推動下,第一次,爆發(fā)出了一種,近乎于恐怖的,高效的運轉(zhuǎn)!
衛(wèi)尉府,密室之內(nèi)。
李信看著手中那份,由各個衙門聯(lián)合呈上來的,關(guān)于“削減宮苑開支,全力支持軍備生產(chǎn)”的聯(lián)合奏疏草案,只覺得眼皮狂跳。
“你……你這是要……”他看著墨塵,聲音都有些變了調(diào)。
“李大人,”墨塵的神情,依舊平靜,“陛下病重,奸臣當(dāng)?shù)馈N业壬頌槌甲樱尘?,自?dāng)為君分憂?!?/p>
“咸陽,不能亂?!?/p>
“民心,不能散?!?/p>
“而要穩(wěn)住民心,最關(guān)鍵的,是什么?”
他沒有等李信回答,便自顧自地說道:“是秩序,是希望,更是……一個共同的敵人?!?/p>
他從李信手中,拿過那份奏疏草案,又取出一卷早已準(zhǔn)備好的,措辭更加激烈,也更加……煽動人心的檄文。
“所以,我需要,一場更大的‘朝會’?!?/p>
“一場,讓全咸陽城的百姓,都能看到的‘朝會’?!?/p>
一個時辰后。
咸陽城,十二座城門,以及所有主干道的告示墻上,都同時,張貼出了一份,由衛(wèi)尉府、少府、司農(nóng)、廷尉等九卿核心衙門,聯(lián)合署名的……《為大秦請命,討國賊檄》!
檄文的內(nèi)容,石破天驚!
它先是以最沉痛的筆觸,描述了陛下“龍體欠安”,有奸佞小人(并未點名趙高),在沙丘平臺,隔絕內(nèi)外,意圖不軌。
隨即,筆鋒一轉(zhuǎn),痛斥有六國余孽,與宮中奸佞里應(yīng)外合,在咸陽城內(nèi),囤積居奇,制造混亂,意圖動搖國本。
最后,它以最激昂,最振奮人心的口吻,向全城軍民宣告——
衛(wèi)尉李信大人,與考工司墨塵司丞,為護衛(wèi)圣駕,保境安民,已于昨夜,聯(lián)手出擊,盡誅城內(nèi)奸邪!
并在此,立下軍令狀——
即日起,咸陽城內(nèi),所有糧價,必須恢復(fù)到一月之前!若有敢于囤積居奇,擾亂市價者,一經(jīng)查實,滿門抄斬!
城外“新生營”,將擴招三萬流民!凡大秦子民,無家可歸者,皆可入營!管食宿,記工分,以換新生!
“考工格物司”,將向全城,公開招募學(xué)徒!凡有一技之長者,無論出身,無論貴賤,皆有機會,學(xué)習(xí)“格物之法”,成為“軍備匠師”!
檄文的最后,是那句,足以讓所有看到它的人,都為之熱血沸騰的口號——
“清君側(cè),誅國賊!保大秦,衛(wèi)陛下!”
而在這份檄文之下,是那數(shù)百名,咸陽城中下層官吏,用他們自己的鮮血,按下的,一個個,清晰無比的……紅色手?。?/p>
當(dāng)這份檄文,出現(xiàn)在咸陽街頭時,整座死寂的孤城,瞬間,被點燃了!
“天哪!原來陛下,是被奸臣給軟禁了!”
“衛(wèi)尉大人和墨司丞,這是要……要替我們,去救駕啊!”
“不漲價了!糧價不漲了!我們有救了!”
“招工!還管飯!快!快去城外的新生營!”
民心,這最不可捉摸,也最強大的力量,在這一刻,被墨塵,用一紙檄文,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沒有去搶班奪權(quán),他只是,用“為民請命”、“為國除賊”的大義,將自己,和李信,塑造成了,在這場國難之中,唯一的,秩序的維護者和希望的給予者。
而那數(shù)百名,按下了血手印的官吏,則徹底,沒有了退路。
他們,被墨塵,用民意,用大義,用他們自己的罪證,死死地,綁在了這輛,即將與整個舊勢力,正面沖撞的,瘋狂戰(zhàn)車之上!
衛(wèi)尉府,高樓之上。
李信與墨塵,并肩而立,俯瞰著下方那座,已經(jīng)從死寂,重新變得充滿了生機與希望的城市。
李信看著那些,自發(fā)地,向著衛(wèi)尉府方向,叩首感恩的百姓,聽著那山呼海嘯般的“衛(wèi)尉大人威武”、“墨司丞仁義”的呼喊聲,他那顆早已被權(quán)謀磨礪得堅硬如鐵的心,竟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絲,久違的……豪情。
“你贏了?!彼粗砼赃@個,改天換地的年輕人,由衷地說道。
“不,”墨塵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望向了那遙遠(yuǎn)的,沙丘的方向,“這才只是,第一步?!?/p>
“這份檄文,不是寫給咸陽百姓看的?!?/p>
“它是寫給,一個人看的?!?/p>
“我要讓他,在千里之外,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自己,已經(jīng)成了一個,全天下口誅筆伐的……國賊!”
“我要讓他,眾叛親離!”
“我要讓他,歸來之日,便是……伏誅之時!”
墨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趙高,你聽到了嗎?”
“從今天起,這咸陽,不再姓嬴,也不再姓趙?!?/p>
“它,姓‘秦’?!?/p>
“一個,由我墨塵,來重新定義的……大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