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營”的上空,死神,依舊在盤旋。
那支代表著最后希望的信香,已經(jīng)燃燒過半。
隔離區(qū)內(nèi),越來越多的匠人倒下,痛苦的**聲匯成一片,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悲鳴。隔離區(qū)外,數(shù)萬名匠人雖然被墨塵的血誓暫時鎮(zhèn)住,但那股名為“恐懼”的暗流,卻在人群中瘋狂滋生,只需要一個火星,便會徹底引爆。
時間,仿佛被拉成了最緊的弓弦,每一息,都充滿了斷裂的危險。
就在這時。
“駕——!”
一陣急促到近乎瘋狂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王翦,這位渾身浴血的軍中悍將,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了營地前沉寂的夜幕!他的身后,跟著十幾名最精銳的騎士,每一匹戰(zhàn)馬都在超負荷的狂奔中,口鼻噴著白沫。
“解藥!解藥到了!”
王翦那嘶啞的吼聲,如同天籟,瞬間刺破了籠罩在營地上空的絕望!
他翻身下馬,甚至來不及站穩(wěn),便將那個散發(fā)著森森寒氣,由寒玉打造的盒子,高高舉起,用盡全身力氣,沖向了隔離區(qū)的入口!
“東家!幸不辱命!”他將玉盒,鄭重地,交到了墨塵的手中。
墨塵接過玉盒,入手冰涼刺骨。
他打開盒蓋,一股奇異的,混合了雪蓮清香與血腥味的寒氣,撲面而來。只見盒中,靜靜地躺著一團嬰兒拳頭大小,晶瑩剔透,如同紅色瑪瑙,內(nèi)部還隱隱有血絲流轉(zhuǎn)的……膏狀物。
這,便是“冰蓮血胎”!
“醫(yī)官!”墨塵頭也不回地爆喝一聲。
那位早已嚇得六神無主的太醫(yī)院醫(yī)官,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司……司丞大人……”
“如何用藥?”墨塵的語氣,不容置疑。
“取……取其一錢,兌十斤清水,以文火熬制成湯!快!此物至陰至寒,見風則化,一刻都耽擱不得!”醫(yī)官尖聲叫道。
“王翦!阿猛!”
“在!”
“立刻,架起營中所有的大鍋!將所有飲用水,全部燒開!福伯,安叔,你們負責,將這神藥,以最快的速度,分發(fā)到每一個中毒的弟兄口中!”
“我親自,喂下第一碗!”
墨塵沒有絲毫猶豫,親自捧著那珍貴無比的“冰蓮血胎”,沖向了早已備好的大鍋!
當那殷紅如血的藥湯,被一碗碗地熬制出來,散發(fā)出奇異的香氣時,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生的希望。
墨塵端起第一碗藥湯,不顧滾燙,走到那個最先倒下的年輕匠人身邊,扶起他的頭,親自,一勺一勺地,將那續(xù)命的神藥,喂進了他的嘴里。
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藥湯入喉,那名匠人原本痛苦抽搐的身體,竟?jié)u漸地平復(fù)了下來。他臉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也舒展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正在吞噬他生命的力量,仿佛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硬生生遏制住了!
“有效!真的有效!”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整個“新生營”,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所有的恐懼與絕望,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對墨塵,最狂熱的崇拜與感激!
他們看著那個,親自為中毒者喂藥,衣袍上沾滿了污穢,臉上寫滿了疲憊,卻依舊挺拔如松的年輕背影,許多鐵打的漢子,都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這一夜,無人入眠。
墨塵帶著他所有的核心成員,親自督造,親自喂藥,直到天明。
當?shù)谝豢|晨光灑下,隔離區(qū)內(nèi),所有中毒的匠人,都已經(jīng)脫離了生命危險。
危機,暫時解除了。
但墨塵知道,這,只是開始。
趙高那條毒蛇,受此重創(chuàng),必然會蟄伏起來,等待下一次,更致命的攻擊。
他,絕不會再給對手機會。
書房內(nèi),墨塵看著一夜未睡,眼中布滿血絲,卻依舊精神亢奮的眾人,緩緩地,伸出了三根手指。
“我們贏了第一陣。但要想徹底擺脫被動,永絕后患,我們必須,立刻打出三招!”
“第一招,”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位同樣一夜未眠,神情卻無比復(fù)雜的太醫(yī)院醫(yī)官身上,“我稱之為——‘鐵證如山’!”
“醫(yī)官大人,”墨塵看著他,笑了笑,“你,想活,也想活得有價值,對嗎?”
那醫(yī)官如同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
“很好。”墨塵遞給他一卷竹簡和一支筆,“現(xiàn)在,請你,以一個醫(yī)者的良知,將‘化骨水’的毒性、來源、以及其作為宮廷禁藥的所有細節(jié),詳詳細細地,寫下來。”
“你不用指認任何人。你只需要,將事實,公之于眾。”
“寫完之后,這份東西,會‘不小心’地,流傳到咸陽城每一個說書先生,和每一個茶館老板的手中。”
那醫(yī)官手一抖,筆都差點掉在地上。他驚恐地看著墨塵,知道,這是一份,足以讓趙高都焦頭爛額的……投名狀!
“第二招,”墨塵的目光,轉(zhuǎn)向了王翦,“我稱之為——‘萬民請命’!”
“王大哥,從痊愈的匠人中,挑選一百個最忠誠,也最能言善道的。讓他們,換上干凈的衣服,去衛(wèi)尉府,去丞相府,去所有能去的地方,做什么?”
“去……謝恩!”
“去哭訴,去感恩!去告訴全咸陽的人,是衛(wèi)尉李信大人,不惜與宮中權(quán)貴為敵,雷霆出擊,才為他們,搶來了救命的神藥!去告訴他們,是墨司丞,以身為餌,親嘗湯藥,才將他們,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我要讓李信,被我們,徹底綁在這輛戰(zhàn)車上!我要讓全咸陽的百姓,都成為我們最堅實的盾牌!”
王翦虎目放光,重重領(lǐng)命!
“至于第三招……”墨塵的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讓所有人都感到心悸的寒光。
他拿起筆,親自在一卷嶄新的奏疏上,寫了起來。
他沒有彈劾趙高,沒有控訴任何人。
他只是,用最沉痛,也最“感恩”的語氣,向陛下匯報了此次“新生營”中毒事件的始末。
然后,在奏疏的最后,他用一種“憂國憂民”的口吻,提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建議——
“……為保軍備生產(chǎn)萬無一失,為杜絕此類動搖國本之惡性.事件再度發(fā)生。臣墨塵,斗膽,懇請陛下恩準——”
“于我‘考工格物司’內(nèi),另設(shè)一處獨立衙門,名為——‘安濟坊’。”
“招募軍中退役良醫(yī),掌管營中所有匠人之飲食、醫(yī)藥。并賦予其,巡查、檢驗所有入營物資之權(quán)力!其所需之一切珍稀藥材,皆可憑我司丞之印信,及郡尉府之將令,直接,向太醫(yī)院……申領(lǐng)!”
當眾人看到奏疏上最后那幾個字時,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好狠!
好一招釜底抽薪,借力打力!
這哪里是設(shè)立一個醫(yī)館?
這分明是,在趙高那條毒蛇的身上,硬生生,插上了一根,能隨時監(jiān)控他,隨時從他身上割肉的……吸血管!
墨塵,用這三策,將一場致命的危機,變成了一次完美的,絕地反擊!
他不僅要讓趙高,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還要讓這條毒蛇,從此以后,再也不敢,輕易地,對他,亮出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