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調(diào)咖啡”那場充斥著粉紅泡泡與金錢試探的下午茶,像一場荒誕的夢,被林小川狠狠甩在了身后。
他拉著趙大雷,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片精致卻虛偽的
“戰(zhàn)場”,一頭扎進了老城區(qū)如同迷宮般交織、彌漫著歲月煙火氣的街巷。
陽光被兩旁高聳的騎樓切割成狹長的光帶,空氣里混合著潮濕的青苔味、陳年木頭的腐朽氣息、小吃攤的油煙香,還有若有若無的香燭紙錢的味道。
喧囂的市聲仿佛被古老的磚墻吸走了一部分,顯得低沉而悠遠。
“呼…呼…川兒,慢…慢點!”趙大雷捂著胸口,齜牙咧嘴地跟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我這內(nèi)傷…經(jīng)不起這么折騰啊!那女魔頭下手也太黑了!”林小川腳步慢了下來,但眼神依舊銳利,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從支票背面拓印下來的風(fēng)水圖復(fù)印件(原件被他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另一只手則下意識地按在口袋里那枚沉寂的祖?zhèn)髁_盤上。
“雷子,忍忍?!绷中〈曇舻统?,帶著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
“陳伯信里說了,戌時莫近水,子時莫登山?,F(xiàn)在離戌時還早,我們得抓緊時間,先找到圖上標(biāo)記的第一個點!”他展開圖紙,指著上面一個用特殊符號標(biāo)注的、類似三岔路交匯的位置,
“按圖上的方位和附近建筑的標(biāo)記…應(yīng)該就在這附近,一個叫‘水月軒’的老茶樓舊址附近?!?/p>
“水月軒?”趙大雷忍著疼湊過去看,
“聽著像唱戲的地方…這老城區(qū)犄角旮旯的,上哪兒找去?”
“鼻子底下就是路,問!”林小川收起圖紙,目光投向路邊一個正在搖著蒲扇乘涼、滿臉褶子的賣涼茶阿婆。
“阿婆,跟您打聽個地方?!绷中〈ㄅD出個和善的笑容,
“您知道以前這附近,有個叫‘水月軒’的老茶樓嗎?現(xiàn)在還在不?”阿婆瞇著渾濁的眼睛,打量了一下兩個年輕人,慢悠悠地?fù)u著扇子:“水月軒啊…那可有年頭嘍!老早老早以前的事兒了!拆啦!十幾年前就拆沒影兒嘍!”林小川心里一沉。
拆了?那線索豈不是斷了?
“那…阿婆您還記得那地方大概在哪兒嗎?或者…拆了之后,那地方現(xiàn)在是什么?”他趕緊追問。
“拆了之后啊…”阿婆用扇子指了指斜對面一條更窄、更幽深的小巷子口,
“喏,那邊巷子進去,左拐,再右拐,走到頭,有個挺大的空場子。以前是水月軒的后院,拆了之后就一直荒著,也沒人管,長滿了草,堆了不少破爛。街坊們有時候去那兒倒垃圾…”阿婆撇撇嘴,
“陰森森的,白天都瘆得慌,小伙子,你們?nèi)ツ莾焊陕铮俊?/p>
“哦,沒什么,就…就家里老人以前在那兒聽過戲,想來看看?!绷中〈ê貞?yīng)付過去,謝過阿婆,拉著趙大雷就往那小巷子口走去。
“陰森森的…堆垃圾…”趙大雷縮了縮脖子,感覺胸口更疼了,
“川兒,我怎么感覺…這地方比那女魔頭還邪乎?”
“閉嘴!少自己嚇自己!”林小川低喝一聲,給自己也壯膽。他深吸一口氣,踏入了那條狹窄得僅容兩人并行的幽深小巷。
巷子兩邊的墻壁斑駁,爬滿了枯萎的藤蔓,陽光幾乎透不進來,空氣陰冷潮濕,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垃圾發(fā)酵的酸腐氣。
腳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長滿了滑膩的青苔。越往里走,光線越暗,周遭也越發(fā)安靜,只剩下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
按照阿婆的指引,左拐,再右拐。果然,巷子盡頭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片被高墻圍起來的、雜草叢生的空地。
面積不小,但荒廢得厲害。瘋長的野草幾乎有半人高,角落里堆滿了各種建筑垃圾、廢棄家具和腐爛的生活垃圾,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
幾棵枯死的老樹扭曲著枝干,像張牙舞爪的鬼影。整個場地透著一股破敗、荒涼、死氣沉沉的氣息。
“就是這兒了…”林小川站在空地邊緣,看著眼前這幅景象,眉頭緊鎖。
風(fēng)水圖上標(biāo)注的節(jié)點,就在這片空地中心區(qū)域??裳矍俺死突牟?,什么都沒有。
陳伯讓他找什么?線索在哪里?
“川兒…你看…”趙大雷突然扯了扯林小川的袖子,聲音有點發(fā)顫,指著空地中央那片最茂密的草叢,
“那…那是什么?”林小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片一人多高的荒草深處,隱約露出一個低矮的、黑乎乎的輪廓,像是一個…半埋在地下的石頭墩子?
或者…一個被雜草掩蓋的井口?就在這時,林小川口袋里的祖?zhèn)髁_盤,毫無征兆地再次傳來一陣溫?zé)幔?/p>
不是之前那種失控的滾燙和嗡鳴,而是一種持續(xù)的、溫和的暖意,仿佛在無聲地提醒他什么。
林小川心中一動,立刻掏出羅盤。只見羅盤中央的天池指針,此刻正微微顫動著,不再像以前那樣胡亂指向貓狗,而是非常穩(wěn)定地、堅定地指向了空地中央——那個被荒草半掩的黑色輪廓!
它真的在指路!而且這次,目標(biāo)明確!林小川的心臟猛地一跳!一種奇妙的、血脈相連般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羅盤,似乎…真的開始回應(yīng)他了?是經(jīng)歷了天臺那次
“爆發(fā)”之后的變化?還是因為身處這個特殊的地點?
“雷子,跟著我,小心點!”林小川精神一振,低聲道。他一手托著羅盤,感受著指針穩(wěn)定的指引,一手撥開茂密帶刺的荒草,小心翼翼地朝著空地中心那個未知的目標(biāo)走去。
羅盤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像是一種無聲的鼓勵和導(dǎo)航。趙大雷雖然心里發(fā)毛,但看到林小川專注的神情和羅盤的變化,也強打起精神,忍著胸口的悶痛,警惕地跟在他身后,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四周的草叢和垃圾堆,生怕竄出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越靠近中心,荒草越深,腳下的地面也越發(fā)泥濘濕滑。垃圾**的氣味混合著泥土的腥氣,直沖鼻腔。
終于,兩人撥開最后一叢茂密的雜草,看清了那個黑色輪廓的真面目。
那果然不是井口,而是一個半埋在地下的、黑黢黢的石頭基座?;s莫半米高,呈不規(guī)則的圓形,表面坑坑洼洼,布滿了風(fēng)化的痕跡和厚厚的青苔污垢。
基座中央,似乎原本應(yīng)該插著什么,但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碗口大小、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面積滿了渾濁的泥水。
風(fēng)水圖上的節(jié)點符號,就對應(yīng)著這個位置!
“就這?”趙大雷失望地踢了一腳基座旁邊的一塊破磚頭,
“一個破石頭墩子?陳伯讓咱們找的就是這玩意兒?能看出啥玄機?”林小川沒有說話,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羅盤上。
當(dāng)他和這個石頭基座距離縮短到不足兩米時,羅盤的變化更加明顯了!
指針的顫動幅度加大了!不再是穩(wěn)定的指向,而是在基座中心那個黑洞的方向劇烈地左右搖擺!
同時,羅盤傳遞給他的那股溫?zé)岣校搀E然提升,變得有些灼燙!更讓他心頭一震的是,他仿佛能
“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陰冷、滯澀、讓人極度不適的
“氣息”,正從那黑洞里絲絲縷縷地散發(fā)出來!這股氣息與他自身那點微弱的氣感,以及羅盤傳遞的暖意,形成了鮮明的沖突!
這感覺…和他在陳伯家隱約察覺到的、被沈冰稱之為
“陰煞之氣”的東西,非常相似!但似乎更加微弱、更加駁雜混亂!
“雷子…不對勁!”林小川臉色凝重,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緊張,
“這洞里…有東西!很…很不舒服的東西!”
“有東西?”趙大雷瞬間緊張起來,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抄起地上半截銹蝕的鋼筋,
“蛇?老鼠?還是…臟東西?”他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林小川沒回答,他強忍著那股陰冷氣息帶來的不適感,將羅盤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黑洞。
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就在羅盤靠近洞口邊緣的瞬間——異變突生!羅盤指針的劇烈搖擺驟然停止!
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垂直地指向了黑洞深處!與此同時,羅盤盤面猛地爆發(fā)出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見的淡金色光芒!
這光芒如同漣漪般蕩漾開,瞬間將洞口附近彌漫的那股陰冷滯澀的
“氣息”驅(qū)散了一小塊!嗡…!一聲極其低沉、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悶響,毫無預(yù)兆地從那個黑洞里傳了出來!
伴隨著悶響,一股更加強烈、帶著腐朽和怨恨意味的陰冷氣息如同噴泉般猛地向上涌出!
“小心!”林小川臉色大變,猛地向后急退!呼——!一股肉眼可見的、帶著灰黑色澤的陰風(fēng),猛地從黑洞中噴涌而出!
瞬間卷起周圍的枯枝敗葉和塵土,形成一個迷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旋風(fēng),直撲林小川和趙大雷的面門!
“我靠!”趙大雷嚇得魂飛魄散,手里的鋼筋都扔了,連滾帶爬地往后躲。
林小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陰風(fēng)沖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手中的羅盤光芒在陰風(fēng)的沖擊下劇烈閃爍,那股灼燙感也變得更加強烈,似乎在拼命抵抗著什么!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空地邊緣的圍墻之上!
正是去而復(fù)返的沈冰!她清冷的眸子瞬間鎖定了空地中央那個噴涌著陰風(fēng)的黑洞,以及被陰風(fēng)逼得狼狽后退、手中羅盤金光閃爍的林小川!
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比凝重的神色,厲聲喝道:“退開!那是‘地穢陰眼’!你們驚動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