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養老院里的護士是去邊境遇到的阿姨。
她女兒叫小月兒,就是她背著的這個。
當初她不愿意回家,所以留在秦氏開發油田,現在是項目經理了,人稱鐵娘子,很厲害的。”
“這個福利院的姐姐叫柳鈴鐺,是我在少管所認識的。
她接受心理輔導已經克服了困難,還考上了很好的高中。
以義工的身份去幫忙,你的人肯定注意不到她。”
“其他幫忙的,還有曼爾頓高中部,當時在磁暴地被我救出來的學生家長。
小學部侵犯案的家長……”
越看到后面,裴溪才發現,自己完美布局在全國各地的犯罪點,其實遍布著熟面孔。
接待室安靜了下來。
落針可聞。
葉輕抬眸,望向裴溪的眼睛,語氣很平靜。
“你一直在耍著我們玩,覺得警方很笨,受害者很蠢。
但這一次,你是被一群普通人打敗的。”
裴溪終于明白,她費盡心思策劃這一出戲的目的了。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恰好落在她的肩上,將裴溪徹底隔絕在陰影里。
漂浮的細小塵埃里,他看到了她眼底的光。
垂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握緊。
嘎吱嘎吱。
幾秒后,裴溪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砰。
手銬碰著桌面,發出巨響。
楊斌被他驟然發難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摁住他。
“老實點!”
可裴溪完全不管不顧,情緒失控。
“葉輕!”
他面目猙獰,臉壓在桌上時,眼球爆凸,眼底滿是猩紅一片。
這種侮辱,徹底讓他破防了。
瘋子癲起來,十頭牛都搞不定。
楊斌發現自己一身肌肉都控制不了他,只能喊獄警進來幫忙。
兩人好不容易把裴溪的手弄到椅背上固定好,楊斌松了口氣,嗤笑道:“輸給普通人就這么難受?
你以為自己是誰,還不是爹媽生養的。
到底在高貴什么?”
“呵。”
完全失去自由的裴溪發出一聲冷笑,面部肌肉還在不自然地抽搐。
“憑你也配跟我比?”
“我踏馬……”
楊斌險些沒忍住素質,無語到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算了算了,還是交給葉輕吧……
他坐回去歇口氣。
而裴溪像精神分裂癥一樣,這會兒又平靜下來,扯著嘴角在笑。
“我承認你高明了,葉輕。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
你有證據,證明我殺人嗎?
現場采集到的dna,指紋,兇器,被害人生活軌跡,跟我有一點關系嗎?”
對面楊斌一聽這話就胃疼。
這尼瑪都是他們教的偵查手法啊!
結果現在被反過來利用。
葉輕也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我查不到。
但是……
有一個人查到了。”
話音落下,接待室的門再次打開。
一道熟悉的纖瘦身影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裴溪微微愣了一下。
“敏敏?”
他迅速判斷了一下形勢,又垂下眉眼,語氣溫柔道:“這件事是一個誤會。
我會解釋清楚的,你也別著急。
回家乖乖等著我好嗎?
我會很快回去的。”
青年一如既往地體貼呵護,濃情蜜意,仿佛昨天婚禮的幸福鐘聲延續到了現在。
閔敏一時間望著他,眼神都有些恍惚。
“閔姐姐的爸爸是一名警員,在邊境執行任務很多年了。
她正直,善良,發誓要跟閔伯伯一樣除暴安良的。”
葉輕又像剛剛一樣做起了介紹。
裴溪只淡淡掃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顯然是沒聽進去。
而這樣的反應,也讓閔敏終于回過了神,苦笑道:“她還少說了一點。
我父親跟葉輕合作了很多年。
好幾次生死邊緣都是她救了我父親的命。
所以,即便我再愛一個人,也不會傷害她。”
裴溪聽出了些什么,嘴角溫柔的笑意淡了幾分。
“敏敏,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真的沒有殺人啊。”
“是嗎……那貓為什么會死,身上還殘留著安時洋那件外套的纖維?
你跟我說外套不小心弄丟了,實際是被你用去墊尸體了。”
那天早上起來,發現葉輕電腦沒關,她走過去看到了dna匹配的字眼。
之后挖出貓的尸體做檢驗的也是她。
最先發現兇手的,不是葉輕。
而是她。
“葉輕說在魏氏大樓,那個人不是想殺我,而是想拿我身上的東西。
我一直不肯相信。
直到她策劃了這個局,看到你每天寄出一封信跟那些病人聯系,教唆他們布置現場,卻在教堂里還能摟著我,演得那么聲情并茂。
我終于信了。
裴溪,那個人要找的,是這個,對嗎?”
閔敏拽出一條項鏈。
五彩斑斕的礦石在陽光下發出璀璨的光,比鉆石還要美麗。
中空的瓶子里,是裴溪曾經對她許下的浪漫。
她幻想過很多次,里邊會是什么。
指尖一松。
項鏈直直墜地。
啪嗒。
在接觸地面的一瞬,堅硬融合的礦石裂開,掉出里頭的‘寶物’。
一顆牙齒。
楊斌驚得直接蹦起來。
策劃這出戲之前,葉輕跟他保證最后一定會拿出證據將兇手繩之以法。
條件就是讓他們全員配合。
事先完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直到這一刻……
“你拔光第一個受害者的牙齒,是你克制不住犯罪渴望。
就像地下室里那些貓,你指使替罪羊也拔光它們的牙齒一樣。
第二個受害者,你為了掩飾這個作案手法,將她碎尸了,可收集到的牙齒里,還是掉了一顆。”
一開始警方只以為是收拾尸體丟進河里時,意外掉落的,所以都沒注意到這個點。
后來被葉輕鎖定了目標,再去找證據,便一目了然。
“連環殺手心理往往過度自滿,會徘徊在兇案現場,欣賞受害者家屬的痛苦。
還有一點。
那就是收藏戰利品,不時拿出來回味。
這幾點,你都占了。”
葉輕在潛心研究這樁案子時,也看了很多書,學了很多知識。
別人總說書本刻板,不能教條照搬。
但那是因為他們觀察不夠細致。
就像一道數學題,一旦鎖定貓毛的出處,最接近現場的裴溪,天天拎著湯去警局,實則是在大廳聆聽家屬悲鳴。
一幅幅溫情畫面的背后,都是險惡的用心。
“臥槽,閔法醫,這么重要的證物怎么能隨便扔地上。
被污染了怎么辦?”
楊斌十分直男地跑過來,肉疼地戴手套去撿起那顆牙齒。
閔敏咬著牙,差點踹他一腳。
“放心,我那里證據多的是,都交給鑒定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