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一襲嶄新的淡藍色袍服,帶上束發冠,插上玉簪。
腰間一條黑色玉扣腰帶,掛上從青蛟道人那里借來的金絲錢囊,還有千戶大人給的玉符,
配上帥氣臉龐。
蘇陌拿起銅鏡照了照。
頓時暗贊一聲!
好一個英武帥氣的公子哥兒!
這些都是秦碧兒精心給他準備的,價值不菲。
正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尤其蘇陌還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確實看著英偉不凡,還真不是蘇陌騷包!
蘇陌精神飽滿的,準備走出這鴿子小宅。
心中琢磨著,等再過兩月,便從長平那邊,調兩千兩銀子過來,購置宅院,并加以改造。
居神京,大不易。
但肯定不包括蘇陌。
盡管這河畔老宅,上百方的面積,在后世,已經算是不小的商品房。
但后世房宅,各種先將設施,可以說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現在的宅院,不可能做到這點。
就拿這老宅來說。
一正房,兩客房,外加個小廳、庖廚,就啥都沒有了。
最讓蘇陌難頂的是,沒茅房!
如廁問題,就房內一角,放個便桶!
洗澡都是臥室一大木桶解決!
要是讓蘇陌來設計,高低往上建個兩三層!
這年代的人,仿佛都不知道往上發展一樣,房子一味追求大,完全沒考慮過立體空間的問題。
哪怕建筑材料不過關,技術不過關。
但往上造個兩三層,肯定一點問題沒有。
若以后本錢夠了,在神京購置些地皮,進軍大武朝房地產生意,絕對是門超級暴利的生意!
當然,前提是靠山給力!
嗯,現在就找靠山去!
蘇陌推門走出宅院。
靠山沒見著,卻意外發現,門口跪著一自縛雙手的漂亮小娘子。
“是你?”
蘇陌臉都黑了,冷冷看著游魚堂的姜嵐,哼聲道:“本官不是讓你回去了?”
一大早跪在這里,不知多少人見到。
自己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甚至,現在就有好幾個河邊漿洗衣服的婦人,目光古怪的往這邊看!
姜嵐心中苦澀!
誰愿意跪在這里被人看笑話,尤其自己還是女兒身!
問題,她不敢走。
她背后是數十條人命。
給一個看著權柄極大的錦衣衛惦記上,敢回去?
還不如直接抹脖子干脆點!
姜嵐根本不敢吭聲,只能不斷叩頭!
足足等姜嵐叩了十幾個響頭,額頭都在青石臺階上,叩得青瘀,滲出血來。
蘇陌這才哼了一聲:“起來吧。”
姜嵐停下動作,仍不敢起來,聲音顫抖道:“奴家無意冒犯大人!大人饒命!”
蘇陌臉色陰沉:“你們游魚堂,好大的膽子!”
“本官剛來神京,便被爾等宵小,竊取財貨,傳將出去,本官顏面何存!”
姜嵐嬌軀一顫,又要叩頭……
蘇陌……
算了,敲打到這份上,應該可以了。
“不過,念在爾知錯就改的份上,本官也不是鐵石心腸,趕盡殺絕的人!”
“日后盡心替本官做事。什么時候讓本官滿意了,此事抹過!”
說著,蘇陌聲音陡然一沉:“若敢違背本官的命令,頂讓爾知道錦衣衛的手段!”
姜嵐一聽,頓時松了口氣。
好像小命保住了?
然后,愕然。
這……這錦衣衛,聽他意思,要自己替他做事?
姜嵐簡直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錦衣衛系統,力士、校尉乃至大漢將軍,盡管只相當于衙門的衙役、胥吏。
但權力,那是一點都不小!
而且,眼前這年輕男子,自稱本官,那起碼是從七品的小旗官!
跟著他做事。
豈不是變相成了編外“錦衣衛”?
游魚堂的堂主,說起來好聽,事實上,就是下九流的最底層,根本沒任何地位可言,尋常見個幫役白役,都得往邊上躲!
姜嵐震驚得都忘記磕頭了!
直到蘇陌不滿的哼了一聲,姜嵐渾身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失聲問了出來:“大……大人……”
“您……您讓奴家,跟著您做事?”
蘇陌面無表情的看了姜嵐一眼:“起來說話!”
目光落在緊縛雙手的麻繩之上。
這姜嵐,看著也是練武之人,麻繩未必縛得住她。
不過顯然不敢運使內力。
纖細的小麥膚色的手腕,已經被勒出深深的瘀痕。
劍指一劃,麻繩瞬間斷裂。
“本官對神京不熟,正要去拜會戶部員外郎丁大人,你可知他官邸何在?”
姜嵐聞言一愣,不過馬上便道:“回大人!”
“奴家知道丁大人……官邸所在,與青雀門邊上的青云坊中。”
蘇陌:“還不引路!”
姜嵐連忙在前頭指引道路。
她這樣的出身,一旦出事,就往小巷子里鉆,認路識道,是必備的職業技能,自是對外城大街小巷熟悉得很。
蘇陌在后面打量姜嵐。
顏值很是不錯,略帶江湖匪氣。
修身裙服,與千戶大人的馬面裙有點相似,但更為簡潔。
看著二十五六,身材不算高挑,一米六出頭,皮膚也不算白皙。
但小麥色的皮膚,緊致得很,全身上下,沒一塊贅肉。
尤其是身腿比相當夸張。
竟有一雙接近一米長的腿!
尤其那小腰,細得一只大手都能把握,走起路來,讓人擔心隨時要折斷一般,與高翹渾圓,充滿彈性的美臀,形成的鮮明的弧度對比。
相當不錯的一個尤物。
真應了那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當然,五十步不笑一百步。
嚴格來說,師爺、訟師、媒婆、娼妓、衙役等等,也是下九流職業!
劃重點,衙役!
……
神京很大!
宮城、皇城為內城,外城又分東西兩城。
根據蘇陌估計,單一個東城,面積就不低于一百平方公里,難怪能容納兩三百萬人口,放在后世,絕對算是一個超級城市!
也難怪官員、士族、富商,出門動不動就要坐轎子!
不過,神京內外城,建筑風格方方正正。
大體上看,以中間的朱雀大街為中軸,將外城分為對稱的東西兩城。
青云坊在最靠近內城的朱雀門邊上,也是許多朝廷官員居住之地,取平步青云之意。
順著寬敞無比的朱雀大街,一路走到盡頭便是!
蘇陌跟著那姜嵐,足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的青云坊。
然后,看著眼前一座,比柳水河邊上宅子大不了多少的兩進宅院,有些懵逼。
“這就是戶部員外郎丁大人的官邸?”
蘇陌皺眉看向姜嵐,狐疑問了一句。
盡管已知,神京房價極高。
但丁虞怎么說都是正五品的朝廷重臣,就住這?
而且,門口連個看門的門子都沒有?
姜嵐正要開口解釋。
突然,宅院中傳來一把中氣十足,又極度憤怒的聲音:“本官一家之主,取區區十兩銀子,接濟同僚,何須征得你這潑婦同意!”
“真的……真的無法無天了!”
然后一把更憤怒的婦女聲音傳來:“五兩銀子?”
“老娘哪來的五兩銀子!”
“米缸都沒米了!”
“你不是戶部員外郎嗎?”
“有本事,去糧店給老娘賒幾斗米回來!”
中氣十足的戶部員外郎:“哼!真氣煞本官也!”
“去就去!”
“本官就不信,區區幾斗米都賒欠不回來!”
“張博士,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本官順道替你借五兩銀子回來!”
“不勞煩丁大人!下官再想想辦法!下官告辭……”
穿著老舊官服的長須老者,一臉尷尬的側門逃也似的走出來。
一個干瘦矮小的小老頭,怒氣沖沖的追了出來,一邊追一邊叫喊:“張博士……你別走……別走……”
蘇陌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姜嵐:“你別告訴我。”
“他就是,正五品的戶部員外郎,丁虞丁大人!”
姜嵐猶豫了下:“這個奴家也不知曉。”
“只不過,這,確實是丁大人的宅院……”
“奴家不敢欺騙大人。”
她只知此宅子是戶部員外郎的,但不曾見過員外郎的真容!
小老頭聲音叫得響亮,腳下卻沒真走出幾步。
等那張博士不見人影,院子出來一個布裙荊釵,看著有些潑辣的婦人。
往外張望了下。
“他走了?”
小老頭得意一笑:“自是走了!”
“那張博士,老學究一個,最是要臉,怎還好意思在這待下去!”
說著,便要走回宅中。
蘇陌連忙繞過院角,上前幾步:“敢問老丈,可是戶部員外郎丁大人?”
小老頭警惕的看向蘇陌。
見蘇陌一襲嶄新藍色袍服,玉扣腰帶,懸掛玉佩,看著是個富家子弟,才松了口氣,沉聲說道:“正是本官!”
“小子何人?尋本大人何事?”
蘇陌連忙道:“小子蘇陌,受長輩王修之所托,送一封書信與大人。”
“另外……”
“王老先生舊日曾借了大人的十兩紋銀,今日如數奉還。”
說著,蘇陌將袖中書信,外帶一錠十兩銀子,雙手恭敬的遞給小老頭。
丁虞眉頭微微一皺;“修之兄的來信?”
隨后接過書信,卻不去取那十兩銀子。
反倒那婦人,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拿走銀子。
樂不可支的上下翻看起來,一邊看一邊道:“哎!還真有人從你這借走了銀子?”
丁虞瞪了老婦一眼,隨后意味深長的落在蘇陌身上。
“進來說話!”
蘇陌吩咐姜嵐在外候著,隨丁虞走入宅院。
別看這宅院不大,但正門是朱色大門,便是側門也涂上朱漆,表明宅院主人的高貴身份。
丁虞叫蘇陌進了前院,卻沒讓蘇陌進宅,吩咐老妻關上側門,獨自回宅。
隨后半瞇眼睛,又上下打量蘇陌一陣:“你與修之兄,有何干系?”
“本官可不曾記得,曾借給修之兄十兩銀!”
蘇陌道:“丁大人官事繁忙,這點小事,自不會記在心上。”
“但小子妾舅,確實曾經借了大人十兩銀子。”
丁虞微微頷首:“聽你這樣說,本官倒是隱約記得,是有這一回事!”
錢都給悍婦拿走了,總不能說沒這回事。
他沉吟一下,這才拆開王修之的信件。
這一看,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抬起頭,半瞇眼睛,又打量蘇陌一陣:“你是錦衣衛?”
蘇陌連忙道:“回大人,下官錦衣衛小旗官蘇陌。”
丁虞微微哼了一聲:“好一個王修之!”
“許久不來信,一來便讓本官關照一個錦衣衛!”
他停了停,又道:“可惜,本官便是想關照你,也有心無力!”
蘇陌正要說話,丁虞又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本來,本官對錦衣衛,向來敬而遠之。”
“不過,修之兄道你小子,年紀雖小,卻善財貨之事,可進戶部做事。”
“既然如此,本官就考究考究你!”
蘇陌……
莫非這是古人通病?
見到后生,就提問題,以此證明自己的學識?
結果丁虞下一秒卻道:“你問本官一財貨相關之問題。”
“本官若答得出來,你速速離去,以后莫再來此。”
“若本官答不出來,就許你請本官一通酒食!”
蘇陌目瞪口呆。
自己提問,他作答?
這是不是,有些欺負人?
貨幣論,國際貿易學,自己大學時候,都是選修過的。
丁虞見蘇陌愕然表情,不禁哼了一聲:“若連財貨問題都提不出來,自個離去罷了!”
蘇陌只能說道:“既然如此。”
“下官正好有一個財貨問題,糾結許久,請大人釋疑。”
“下官一鄰舍,三錢購一雞,四錢賣出,后覺售之便宜,又五錢買回,再六錢售出。”
“請問大人,下官這鄰舍,此市雞之舉,所獲幾何?”
丁虞冷笑:“哼!這也叫財貨問題?”
“自是盈余二錢!”
蘇陌連忙笑道:“大人不愧是戶部員外郎,下官佩服!”
“下官這就告辭!”
丁虞面無表情的說道:“去吧!”
“以后別再來找本官了!”
蘇陌又朝丁虞拱手,轉身離去。
丁虞見蘇陌走得如此干脆,反倒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感覺有點不對勁!
王修之與他同是丙寅年二甲進士,且排名猶在他之前。
若非無心官道,現在恐怕已是朝堂重臣。
他既敢在信中,言這錦衣衛小旗,通財貨,怎會提出此等弱智問題?
他本想,等這小子提出問題后,自己回答出來,拿捏一下,再稱贊下這小子,順理成章的再混一頓酒食。
鬼知道這小子,竟提出一個如此簡單的問題!
更走得干脆!
自己還怎么拿捏對方?怎毫無心理負擔的坑他一通酒食?
丁虞眉頭不禁皺起來。
三錢買雞四錢賣,五錢買雞六錢賣!
盈利二錢不錯啊!
哎?
不對!
若他沒四錢賣出,五錢購入,而是直接六錢售賣。
豈不是能賺三錢!
二三四五六這幾個數字,瞬間在這戶部老官吏腦子,不斷繞轉起來!
繞得他都糊涂起來。
盈利,到底是二錢還是三錢!
這簡單的問題,自己在戶部干了十幾年,居然……居然好像搞不清楚?
眼看蘇陌已走到院門口。
丁虞終于忍不住了!
“喂!你這小子,先別走!”
大家討論一下,這到底是掙了多少錢?還是虧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