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太醫都是個高危職業。
做太醫首要的,不是醫術有多精湛,而是要學會裝聾作啞。
比如現在。
寒王此大逆不道的話,他們只當沒聽見!
“黎帝昏聵,對他來說,多活一日,都是好的。”宮應寒語氣冷淡。
說完便走。
太醫們松了口氣。
知道寒王不受寵,不想他如此恨黎帝。
多活一日,便多受折磨一日。
南梔睡醒,叫了張松張意給她說說京都的情況。
正說著,宮應寒回來了。
他一來,張松二人便識趣退下。
他坐在南梔身邊,“想知道什么,怎么不來問我。”
“你忙啊。”南梔不以為意的說。
“與你說這些的時間還是有的。”宮應寒道,“今日賢妃派人來請你?”
既然提起來了,南梔便說,“我沒去,想是得罪賢妃了,那你跟我說說,你與賢妃的關系吧?”
宮應寒扯了扯嘴角,“我生母,曾是賢妃宮里的掌事女官,賢妃懷上龍嗣后,不能侍君,便將自己宮里的女官獻給黎帝,在賢妃生下皇子后,女官也有了身孕,奈何她勢微,斗不過后宮里的女人,沒多久就賠上了性命。”
“賢妃為顯大度,又在黎帝面前提出收養女官的孩子,給自己博了個好名聲。”
南梔安靜的聽他說完。
他聲音平靜,南梔卻聽出了其中的心酸。
他和他母親,都不過是賢妃用來爭寵的工具。
賢妃養他,又怎會真心待他。
恐怕見到他,便如肉中刺。
南梔抱了抱他,也許是自己也有孩子了,所以南梔的安撫也多了一絲母愛,“就算所有人都不看好你,偏偏你最爭氣,你還有我,她們以后不敢輕視你。”
宮應寒身子微僵,然后放松下來,一手攬著她的腰,給她支撐,又將頭埋在她頸間,尋求溫暖,“我是不是很可憐?”
南梔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不可憐。”
“覺得我可憐的話,南梔就再多憐惜我一些。”他低聲道。
姜南梔:“……”
這個狗。
夜里,萬物肅靜,南梔隱隱聽到聲音。
“放我出去…不得好死…”之類的。
南梔迷迷糊糊的只當是夢魘。
次日睡醒,宮應寒已經進宮去了。
由于寒王府沒有婢女,靜香和素竹依舊是一把手,很快便將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操持起來了。
“公主,秦小姐上門拜見。”素竹來報。
南梔迷糊了一下,“秦小姐?”
“就是秦升將軍的女兒。”素竹低聲說。
南梔眼神微閃,“請秦小姐進來。”
秦將軍的女兒,那不就是……
“許久不見,公主別來無恙。”
見到人,南梔便知自己沒有猜錯,她勾唇,“秦小姐,別來無恙。”
秦憐。
才是秦升的獨女。
秦憐笑笑,“是父親,將我接來黎國,不想會在黎國見到公主。”
“人生何處不相逢。”南梔笑說,“我們也算故人,秦小姐坐吧。”
秦憐頷首,主動與姜南梔聊起京都的所見所聞。
乃至,秦蔓也在黎國。
就在太子府。
南梔聽她說了許多,對京都大致有了個了解,“秦小姐與我說這么多,是怕我初來乍到,以后遇到難處吧。”
秦憐如今是將軍府大小姐。
但與京都貴女,玩不到一起去。
聽聞姜南梔來了黎國,她便特意前來拜訪。
或許,只是想找個熟悉的人說說話罷了。
“公主,要小心宋嫣兒。”秦憐提醒,“宋嫣兒私下打聽公主,聽聞公主拒絕見賢妃,宋嫣兒便是賢妃極信賴的女子,她還是京都第一美人。”
南梔挑眉,“京都第一美人,宮應寒的桃花債?”
秦憐一頓,“那倒是沒聽說。”
南梔笑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公主的肚子,大了些。”秦憐說。
“五個月了。”南梔道。
秦憐一愣,“還未恭喜公主。”
“本宮初來乍到,你肯來與本宮說說話,本宮承你的情。”
二人聊了一陣,秦憐便離開了。
沒多久,秦蔓也找上門來。
比起秦憐,她的狀態不太好。
從前的秦蔓,被長公主寵的,就像個小太陽。
驕傲奪目。
如今,她眉眼間沒了驕傲,只剩惆悵,眼睛里也好似沒有光了。
她站在姜南梔面前,一時相顧無言。
秦蔓張了張嘴,卻似情怯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面對姜南梔,秦蔓眼底有了一絲淚光,“我母親,還好嗎?”
南梔瞇起眸子,她還不知道么?
“母親,一定很生氣吧,我讓她失望了。”秦蔓自責的聲音哽咽,她在黎國忍了這么久,從未在人前示弱過,此刻在姜南梔面前,卻忍不住的紅了眼眶,“南梔姐,我母親還好嗎?”
“你在黎國沒聽說么。”南梔聲音很輕。
秦蔓聽出不對,“宮明哲不許我出府……”
等等。
“你能來黎國,說明宮明哲戰敗了?”秦蔓瞪大眼睛。
她也是今晨聽下人議論,姜國公主來了黎國,她便強行出府,來看看姜南梔。
她有很多話,想問姜南梔。
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母親。
“宮明哲逃了。”南梔說,“你母親……”
一炷香后,秦蔓從寒王府出來,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靈魂,失魂落魄。
母親死了…
遺體被燒了…
秦蔓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里嚎啕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
不知哭了多久,也不知何時離開的,打那以后,南梔再也沒有見過秦蔓。
據說她依舊被囚在太子府。
南梔知道,她在等,等宮明哲。
沒過兩日,宮里又派人來請,“王妃,上次是老奴的不是,回去后賢妃娘娘已經教訓過老奴了,王妃遠道而來,又有身孕在身,理應好好休整,此番娘娘特意備了酒宴,請王妃入宮一聚。”
南梔不語。
嬤嬤又端著笑臉賠笑道,“娘娘說了,于公,您是姜國公主,為和親而來,于私,你與寒王既已成婚,那便是一家人,王妃理應去給娘娘問安的,免得叫人說王妃貴為公主,不識禮數,丟了姜國的顏面。”
把姜國禮數搬到她面前,南梔笑笑,“嬤嬤說的是,只要賢妃在世一日,我總歸是要向她問安的,誰叫我擔了寒王妃的名頭,而她是寒王的養母呢,躲是躲不掉的。”
嬤嬤皮笑肉不笑的扯著臉皮。
姜南梔說的這叫什么話?
什么叫賢妃在世一日,她在咒賢妃娘娘?
“另外,嬤嬤許是誤解了,本宮從沒說,為和親而來。”南梔勾唇,眸色清清冽冽,吐出逆天的話,“和親的,是黎國寒王,你們沒有人可以在本宮面前高高在上!”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既想拿捏她,倒不如一開始就讓她們知道,她姜南梔不是軟柿子,而是帶刺的荊棘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