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茶陵有一個十分神奇的地方。
它就是桃坑鄉(xiāng)。
桃坑鄉(xiāng)是茶陵縣一個十分普通的鄉(xiāng)鎮(zhèn),但居住在這里的人非常不普通。
他們是客家人。
他們的說話語音及生活習性,與當?shù)厝烁窀癫蝗搿?/p>
當?shù)厝朔Q這些人為"廣老牯",意即南方來的公牛。
是不是公牛暫且不論,但是這些人肯定不是當?shù)厝恕?/p>
他們的祖先的確是從外地搬遷而來。
至于從何而來?
說法比較多。
有南方說。
說這些人是從南方搬遷而來。
也有北方說。
說這些人是從北方搬來。
還有其它說。
總之,說法五花八門,難以定論。
但有一點肯定,他們是外地人。
那么另一個疑問來了,他們?yōu)槭裁窗醽恚?/p>
一般的答案是窮,家窮,沒飯吃,就搬來了。
但這些客家人似乎不能以"窮"字來概括。
桃坑歷史最高峰時期有二萬多人,但真正的客家人群遠不止這些。
真正的客家人有幾十萬,上百萬人。
他們與炎陵、寧岡、井岡山的客家人是同為一體的,都是生活在羅霄山脈中的客家人。
如此多的人因家窮而搬來,有點說不通。
小時候,我聽大人議論最多的是,他們是因為躲避戰(zhàn)亂而移民于此。
他們說,他們的祖先居住地遭到了異族的入侵,整村整村的人慘遭殺戮,于是,在家族頭人的帶領(lǐng)下,他們翻山越嶺,來到了這地方,定居在這里。
另一個問題又來了,他們?yōu)槭裁匆ň舆@里,為什么不定居在長沙呢?
其實,誰都想定居在長沙,包括我。
長沙是大城市,有吃有喝,住得舒服,掙錢容易,上學看病都方便,誰不想?。?/p>
這些客家人也想去大城市。
問題是他們?nèi)サ昧藛幔?/p>
首先一條沒有錢,家都被人搶了,哪來的錢?
沒有錢,拿什么生活。
在城市生活,出門就得花錢,現(xiàn)在是這樣,以前同樣如此。
沒有錢,只有餓的份。
現(xiàn)在可以打工為生,以前不可能。
以前的城市里都是小商小販,用幾個人可能問題不大,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根本不可能。
所以這些人沒辦法在城里呆的。
其次是他們中很多人應該犯有命案,有官府追捕的犯人。
畢竟是戰(zhàn)爭,說輕一點打架吧,肯定刺刀見紅,以命相搏,死傷慘重,他們才逃離家園。
作為勝利者的異族百分百會展開追捕,這些客家人只能往人煙稀少的原始森林逃竄。
而井岡山以前是茫茫原始森林。
這個條件恰好適合客家人居住,他們就定居在這里。
桃坑位于井岡山腳下,屬于羅霄山脈尾,但依然是一片原始森林。
以前,這是沒有路的。
后來客家人來了,才踩出來了一條路。
通往外界也就一條山路,雜草叢生,高低不平,很不好走。
桃坑人去縣城需要走一整天,腿都要走斷。
小時候,我走過一次,累得我氣喘吁吁,腿痛了四五天才好。
這地方對于客家人來說,就是天堂。
因為原始森林是無主之山,無主之地,可以任意開荒種地。
但在原始森林中種地還是有許多難以克服的困難。
不僅缺少勞力工具,而且生產(chǎn)效率也十分低下。
小時候,我記得大部分鄉(xiāng)下的田只能種一季水稻,只有二三百斤,這個田還是經(jīng)過了幾十代人的耕耘,可以想象一下,當年的祖先們,種田是多么的艱難。
這點糧食肯定不夠吃,山里雖然有野果子,但不能當飯吃。
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去山上摘楊梅。
山上野生楊梅很多,到了農(nóng)歷五月,滿山遍野都紅燦燦的楊梅,我們天天摘,但并不天天吃。
野生楊梅雖然甜,但也酸,吃了幾回,牙齒酸得要命,飯都吃不下,所以山里野果不當飯吃。
山上另一特產(chǎn)就是竹筍。
竹筍分冬春兩季。
冬筍長在地下,也死在地下,屬于死筍,這些筍可以拼命挖,但是需要注意的是,不要把竹子的根挖掉,否則,竹子死掉,沒得筍了。
春筍,我們那時候是不準挖的,因為它長出地面,長大之后就是一條竹子,挖一個春筍,就意味著挖掉一根竹子。
現(xiàn)在不知是怎么搞的,到了春天,滿網(wǎng)都是在推銷春筍。
在我眼里,大家吃的不是春筍,而是一根根竹子。
竹筍盡管滿山遍野都是,也不能當飯吃。
當菜吃,也不能多吃。
吃竹筍很刮油,如果天天吃,而油水又不多,或者沒有油,吃過后心里會發(fā)慌,我們哪里叫"柴",意思就是肚子里沒油水,很空。
沒有油水的肚子,睡不著覺,總想找吃的,吃豬油,吃牛肉,狠不得吃一頭豬,十頭牛。
只有吃飯最穩(wěn)當。
問題是山地產(chǎn)量低??!
茶陵雖然是山區(qū)縣,但也有平原。
這是種糧的好地方。
客家人慢慢地開始往平原地方遷移。
問題很快又來了。
這些平原地方是有主的,被大大小小的原住民所占領(lǐng)。
客家人要生存,原住民也要生存,但好土地就這么一塊,紛爭自然四起。
歷史上的客家人與"本地仔"的斗爭是非常殘酷的。
是流血,以命相搏的那種。
在這個問題上,似乎很難用誰對誰錯來劃分,因為客家人都要生存,如果絕大部分人都面臨死亡威脅的時候,饑寒起盜心就成必然。
他們也是走頭無路,而當時的官府又無視當?shù)乜图胰说暮侠碓V求,所以,有的客家人就以搶劫為生,比如井岡山的袁某王某。
他們沒革之前,就是以搶劫為生,這是無法回避的客觀事實。
當年的官府不僅剝奪了客家人的生存權(quán),而且功名權(quán)也被剝奪了。
客家人無論學問再高再深,也沒有資格參加功名考試,這種狀況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清末,桃坑才有真正意義的學堂。
客家人與當?shù)厝说拿墚惓<怃J,直到解放,客家人的春天才真正來臨。
這時候的土地與山林歸了公,人人平等,客家人與當?shù)厝说拿茏匀幌Я恕?/p>
但畢竟是山區(qū),發(fā)展非常的緩慢。
桃坑是茶陵縣最貧窮最不發(fā)達的山區(qū)鄉(xiāng),不僅交通落后,而且山民普遍比較窮。
茶陵人在桃坑客家人面前是有心里優(yōu)勢的。
我一般不敢在茶陵人面前說我是桃坑人。
如果我說了,他們會立刻跟一句,哦,你是山里牯。
如果是其它地方的,就不會有。
這句話,含義很復雜,但我知道,里面有輕視的成分。
不過,現(xiàn)在有了很大變化。
很多桃坑人走出了大山,在縣城郊組成了熱窩里和老虎塘兩個社區(qū),家家戶戶住進了新樓房,向世人展現(xiàn)了一個全新的客家人。
不少客家人在商海中展現(xiàn)自己的聰明才智,他們用行動證明了客家人的春天,客家人燦爛的明天!
客家人在變,在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