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兒,何必與將死之人廢話?!?/p>
蒼老低沉的嗓音仿佛悶雷滾過殿宇,一股八品武者的威壓轟然砸下,仿佛山岳垂落。
楚寧膝蓋猛地一沉,腳下青磚“咔嚓”碎裂,塵石飛濺,身體幾欲跪倒。
王家三長老——王崇山,身披黑金紋袍,拄著一柄赤銅拐杖緩步踏來。
拐首鑄著猙獰饕餮,獠牙滴落熾焰熔漿,所過之處,地面石磚化為滾滾巖漿。
“武侯府保你?”他渾濁的瞳孔如野獸鎖死獵物,“那老夫今日,便教你什么叫——規矩。”
拐杖抬起的一瞬,赤紅烈焰鋪天蓋地,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火光吞沒。
王辰站在一旁,面色冷淡,似笑非笑:
“若你愿歸順王家,交出你姐那副體質,你……或許還能保住命。”
“妄想。”楚寧冷嗤,音若利刃。
話音未落,王崇山已催動焚天勁,一掌轟出,火浪翻騰如九條火龍怒嘯撲殺。
楚寧霜雷護體,然而這等八品之威,霜盾剎那間如紙裂開,寒氣被熾焰吞噬,死亡的炙熱貼上他的喉嚨。
就在此刻。
“武侯府的名錄,什么時候輪到你王家來改?”
一聲暴喝自天門而落,一柄玄鐵重戟劃破空氣,帶著冰雪怒嘯從天而降,攜萬鈞寒意轟然砸下,九條火龍瞬間凍結成冰雕,哀鳴斷裂。
趙天宇——鎮武司北境副統,身披隕星重鎧,步步踏入,熔巖領域在他腳下寸寸倒退。
他隨手甩出一卷金冊,金邊金縷,武侯印章赫然在首——“鎮武”二字如曜星般璀璨,凌駕群雄。
“楚寧之名,列武侯府甲等正式名錄?!壁w天宇語氣冷峻,目光一一掃過廳中,“誰敢動他一根毫毛——便是與北境三十萬鎮武軍為敵?!?/p>
登記官臉色煞白,雙手顫抖著捧起金冊,墨跡微微閃爍雷光,寒意滲骨。
王辰焚天勁尚未盡散,卻已被趙天宇的壓迫生生鎮滅。
他咬牙看著楚寧,忽然露出一絲獰笑:
“青云擂上,我會親手拆了你的骨頭?!?/p>
楚寧目光如電,毫不回避。
他走到登記臺前,提筆蘸墨,最后一筆如刀鋒劈落:
“我等著。”
楚寧踏出報名大廳,寒風卷雪如刀,撲面而來。
他衣襟獵獵作響,脊背冷汗未干,胸口卻仿佛還殘留著那拐杖即將落下的熾熱壓迫。
方才王崇山一杖轟落,十丈青磚熔為巖漿,那等八品威壓,不只是震撼,更像是一記無形的烙鐵,深深嵌進骨髓,至今仍隱隱灼痛。
他怔怔佇立,指尖不自覺地顫抖,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又仿佛還未真正接受。
“趙大人,方才……多謝相助?!?/p>
他轉身,朝那身披隕星戰鎧的身影鄭重拱手,語氣沉靜卻帶著一絲壓抑的敬意。
趙天宇卻并未回應那份謝意。
他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聲音如鋒刃入骨:
“謝?謝得太早了。”
他緩緩前行,雪地在他鐵靴之下發出沉重的嘎吱聲,一步步,仿佛踏在楚寧的心頭。
“你還太弱?!?/p>
趙天宇的語調不疾不徐,卻字字如錘,“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有冤、有恨,就放你一馬。你想活下去?想救你阿姐?想守住你所謂的尊嚴?——先變強?!?/p>
“你只有變強,強到無人敢動你,強到哪怕只是提起你的名字,別人都要掂量再三——你才配擁有你想守護的一切?!?/p>
他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楚寧一眼,目光冰冷,卻又仿佛藏著某種從血火中走出的過往:
“別再低估這條路,它遠比你想象的殘酷?!?/p>
風雪呼嘯,他裹了裹披風,低聲補了一句,像是隨口,又像有意為之:
“我要去一趟青陽縣?!?/p>
話音未落,趙天宇已邁步離去,隕星重鎧與玄鐵戟撞擊出沉重的金鐵聲,漸行漸遠,消失于雪幕之中。
那一句“青陽縣”,卻在楚寧腦海中掀起莫名漣漪。
他望著那漸遠的身影,指尖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掌心三道灼痕已深嵌肉中,血水與寒氣交織,凍成殷紅的冰棱。
——那是王辰焚天勁余波留下的傷,也是這個世界給他的警示“印記”。
楚寧長長吸了口氣,胸膛起伏,卻不再顫抖。
“變強……”
他低聲呢喃,目光漸冷,愈發堅定。
“我會的?!?/p>
風雪依舊漫天,少年卻已在風中立下誓言。
……
回到武侯府別苑,楚寧沉默地坐在燈影之下,久久未動。
燭火微顫,映照著他蒼白而疲憊的面龐。他的目光穿過窗欞,落在黑夜深處,像是在尋找那早已遠去的溫柔。
腦海中,阿姐的笑容倏然浮現——
那是風雪之夜,她披著舊袍,把僅有的一碗溫粥遞到他懷中。手在抖,卻依然把碗捧得穩穩的。
“寧哥兒,快吃,阿姐不餓?!?/p>
楚寧喉頭一緊,拳頭緩緩握起,指節泛白。
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唯一的牽掛。
可現在,她正在被囚于黑暗,哀聲求救;而他,卻只能站在烈火前瑟縮——毫無還手之力!
“不……”
楚寧低吼,聲音嘶啞,眼中浮出血絲。王辰的獰笑、王崇山的威壓、趙天宇的冷言,都在這一刻匯聚成沉沉壓頂的世界。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森冷,神情從迷惘中掙脫,凝為一縷前所未有的決絕。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我都要變強!”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只溫玉匣。
匣蓋開啟,一顆拳頭大小的赤紅果實赫然顯現——九轉玄陽果,通體似焚陽燃燒,熾芒四溢,灼得整間密室溫度陡升,連空氣都扭曲抖動。
他凝視著那枚果實,指尖微顫。
“根本來不及了?!?/p>
他不是煉藥師,無法熬制調和靈丹,更不懂如何削去玄陽果的暴烈屬性。
“可我等不起?!?/p>
他只能賭一把,把希望再次寄托于那道至今難解的奇物——混元神令。
“上一次,它讓我在絕境中領悟霜雷勁?!?/p>
“這一次……若我以命相搏,它會不會再次回應?”
他不知道。
但這是唯一的可能。
他低聲道:“就算是……以壽元為代價,我也要活下來?!?/p>
密室中溫度不斷升高,燭火在九轉玄陽果的熾光中瞬間熄滅,四壁染上一層赤金色的灼光。
楚寧咬緊牙關,眼中浮現一絲瘋狂。他已別無選擇。
“拼了!”
“咔——”
果殼碎裂聲在死寂中如驚雷炸響。
楚寧毫不遲疑地將整枚果實塞入口中——
熾熱的果肉觸及舌根,下一瞬,滾燙的靈力如巖漿倒灌喉嚨,撕裂食道,貫穿臟腑!
“唔啊——!”
他猛然撞上身后的青銅藥鼎,沉重的“鐺”聲震動四壁,鼎身直接凹陷。下一秒,狂暴的熱浪自五臟六腑炸開,沖向四肢百骸。
皮膚寸寸龜裂,金紅的血珠滲出即燃,灼得空氣都發出尖銳嘯鳴。密室地面焦黑蔓延,如被巖漿灼穿。
“啊啊啊啊——!”
劇痛如潮,意識瀕臨崩潰,楚寧雙目赤紅,仿佛一頭被逼至死境的野獸。
“這就是……焚身之痛嗎……”他嘶啞低吼,聲帶早已被灼毀,聲音直接從胸腔炸出。
熾烈的光焰將他吞沒,像一顆行將自爆的靈丹,在血肉中瘋狂燃燒。
他跪地,脊背弓如弦,痛苦得渾身顫栗,神志被一點點撕碎。
就在靈臺即將坍塌的剎那,懷中那枚沉寂已久的混元神令陡然震顫。
一縷冰藍光輝自楚寧眉心亮起,如脈搏跳動般逐層擴散,剎那間將瀕臨崩解的識海凍結,萬籟俱寂。
在那虛無寂靜之中,神令虛影于識海浮現,隨之一道模糊的人影緩緩抬手,指尖點向楚寧眉心。
霎時間,浩瀚的信息流卷著古老的箴言與天地法則,灌入他的魂海。
“以壽換命,以劫證道?!?/p>
【混元神令·緊急觸發機制啟動】
【檢測到宿主臨近死亡,判定:符合預支條件】
【功法匹配中……】
片刻后,一道沉穩如神祇低語的提示,帶著不容抗拒的神圣莊嚴:
【匹配成功:特殊煉體類功法——《混元煉體法》】
【預支代價:消耗三年壽元】
【償還代價:預支后,需歷混元劫洗禮。償還后開啟下次預支效果】
【混元劫:天地雷罰凝聚的九重雷劫,以魂為引、以肉為刑、以念為試】
【未通過者:魂飛魄散;通過者,可繼續解鎖“混元神令·本源進化”權限】
【當前宿主功法欄:預支上限已達,暫時無法再次匹配其他武學】
識海轟然炸開。
楚寧沒有猶豫,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來吧?。?!”
他猛地怒吼,音節未落,左手已在玄陽烈焰中瞬間碳化,黑骨剝落聲如瓷裂。
下一刻,新生的指骨透出暗金色澤,其上纏繞著雷火交織的血紋,如天雷刻骨,兇威畢現。
九道血色鎖鏈自虛空驟然射出,如天刑法器,貫穿眉心、咽喉、心口、丹田、雙臂、雙腿,每一釘入,鮮血皆被煉為赤雷之芒,灌入骨髓。
楚寧幾欲昏厥,卻被一聲神令尖嘯強行喚回意識。
——那些鎖鏈不是束縛,而是在導引。
它們引導玄陽果那狂暴肆虐的能量,匯入他丹田深處的一團黑洞般漩渦,那是混元神令真正的“體煉核心”。
【混元煉體法·初級引導階段啟動】
“以身為爐,煉星為骨。”
神令低語間,烈焰瞬間從敵人變成淬煉他的煉火。
楚寧身體仿佛被投入鍛星爐,接連三錘轟擊而來。
第一錘脊骨“咔嚓”崩斷,斷裂的骨節在雷火中重組,隕鐵龍脊嵌入其中,泛著冰冷金屬光澤;
第二錘心臟炸成血霧,混著星沙與雷炎重新凝聚,每一次跳動都如雷霆轟鳴;
第三錘雙目化為灰燼,下一瞬重鑄成雙瞳金輪,瞳孔之中竟映照出星河雷獄。
“呃啊——?。 ?/p>
楚寧嘶吼不止,聲音已不能稱為人聲,而像洪爐中被鍛打的神兵在咆哮。
煉體并非簡單強化,而是摧毀——重塑——升華的極限痛苦。
他的血液變得熾熱如巖漿,卻又無比純凈;筋脈如雷藤蜿蜒,全身骨骼中雜質被連根拔除;心臟震顫間,他感覺自己仿佛掌握了雷霆的節奏。
烈焰灼身的痛楚,被更高層次的生機覆蓋,一種古老、原始、卻又真實的力量開始蘇醒。
他抬起右手,虛握。
“咔啦!”
空氣竟被生生捏碎,碎片如琉璃般迸裂四散。
他的氣息在瞬息之間發生劇變,靈力奔涌如潮,體魄與魂魄皆得到前所未有的淬煉。
剎那間,九品壁障轟然崩解。
楚寧體內如有山洪決堤,一口悶雷般的悶響中,整個密室驟然劇震。
【當前境界:八品·下等】
隨著境界突破,混元神令緩緩歸于沉寂。但楚寧知道,它并未真正沉睡。
三十日后,那場**“混元劫”**,將是他真正的試煉。
九重雷劫,劫劫入魂,一旦失敗——形神俱滅。
但現在,他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辱的楚寧。
他緩緩起身,身上的血肉雖未復原,但站立間卻如戰神蘇醒,金瞳在黑暗中如火炬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