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都尉踢開店門時,那叫王剪的軍官脫得光溜溜的壓在人家大姑娘身上。事后那姑娘也哭哭啼啼地說是那王剪強行求歡。”
“哦。人贓俱獲,捉奸在床。”伯齊大清早剛到大營,校尉和余便將昨夜之事稟報了太子,伯齊看了和余一眼后問道:“你們巡城怎么會巡到城南去的?”“這個是標下下令的。被胡子擄去的奴工大都在城南征發(fā)的,杜城令怕主家借機生事,求標下多派些人手看緊些。”
“嗯。”巡城是和余應(yīng)盡之責(zé),萬事小心些自是無可厚非。伯齊心下還是略有疑惑,又瞟了一眼和余后說道:“那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啊?”
“夜闖民宅強奸民女屬十惡不赦之罪,按律當(dāng)行腰斬。昨夜巡城兵士拿住人犯時,破虜軍要搶人犯還差點動了手,亂哄哄地鬧得滿城百姓都知道了,瞞是肯定瞞不住了。不過標下以為王剪既為破虜軍的屯長,咱們?nèi)羰且坏秾⑺鼣亓耍鋵④娒嫔享毑缓每础2蝗缣訝斚聜€令,請君武將軍過來將人犯帶回自己處置,標下跟著一起去看看,對城中百姓和苦主有個交待也就是了。”
伯齊見事情甚為湊巧,原本有些疑心和余借機報上回手下受辱之仇,此時見和余面帶憂容,言語間也在維護破虜軍顏面,心中疑慮盡去臉色便要緩和得多,對和余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破虜軍中多精勇之士,雖說是難免良莠不齊,但這樣也鬧得太不成話了。”伯齊說罷皺著眉頭,沉吟片刻后又道:“嗯,不用下令讓他們來領(lǐng)人了,你這就提了那屯長送到破虜軍去。還有,腰斬這刑罰比之車裂也好不到哪里去,得便處替人求求情能落個全尸,別弄得像是去看熱鬧似的。大敵當(dāng)前,不要為些許小事讓兩軍生隙。”
“標下遵令。”和余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拱手答道。剛轉(zhuǎn)過身要出帳時就聽帳外值守的護衛(wèi)大聲稟道:“報太子爺。破虜軍君武副將帶著大隊人馬在營門外求見。”“大隊人馬?”伯齊聞報心中大是驚疑,一大清早帶著大隊人馬要干什么,難道還敢到本太子營中來搶人?和余忙又轉(zhuǎn)回身望著太子說道:“反了他了!太子爺,標下早說過那君武恃功驕橫,根本不將您放在眼里。您看您處處讓著他,這下可好,他竟敢?guī)е箨犎笋R前來圍營,我看這小子要造反。請?zhí)訝斚铝睿陀嗉雌馉I中人馬,先鏟了這幫逆賊。”伯齊聽了眼中稍有不豫之色旋即神色如常,哼了一聲說道:“先請他進來。和余,你且等一下再提人。”
孫旭東帶著曠、胡兩位校尉見了大帳,伯齊等他們行過禮后矜持著笑道:“君武將軍,怎么兩眼通紅啊?該不會是為你手下犯了軍紀一夜未睡吧?”
伯齊話語之間略帶調(diào)侃責(zé)問之意,這話要放在昨日孫旭東自覺會有些刺耳,但自昨晚經(jīng)曠一陣教導(dǎo),心境大為不同,面帶慚愧拱手答道:“都是標下平時里疏于管教,以致手下人目無軍紀,君武還請?zhí)拥钕聦讼乱积R治罪。”
伯齊聽孫旭東言辭間甚為謙恭,絕不象是搶人生事的樣子,心里暗松一口氣,卻并不出口問他為什么要帶這多人來。點點頭說道:“本太子正在與和校尉商量,讓他將犯紀軍官送到你營中由你自行處置。軍中兵士犯紀乃尋常之事,只需嚴肅軍紀自不會壞你破虜軍威名,無須太過自責(zé)了。”
伯齊能如此處置雖然王剪仍是難逃一死,卻大大照顧破虜軍的顏面,孫旭東愈覺曠昨晚之言大是有理。他對著伯齊一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美意。不過這事還請殿下先放過一邊,標下前日放出的神機營兵士,今天一早飛鴿傳回軍情,已探明胡子大單于所駐之地,離此不過六十里之遙。標下和兩位校尉略作商議之后,不敢自專,特來請殿下定奪。”
曠按照孫旭東的吩咐一直用眼瞟著和余,果然見和余聽了孫旭東的話后眼有驚惶之色,雖是稍縱即逝卻難以逃過曠這個甲等斗士的雙眼。
孫旭東話未落音,伯齊已將心中的不快丟到了九霄云外,顧不得矜持,急起身問道:“此言當(dāng)真?有多少胡兵守衛(wèi)?”
“帳篷不過千座,充其量不過萬余人。太子殿下,擒賊先擒王,這可是千載難逢之機呀!標下已盡起破虜軍全軍人馬,此刻就在營外,只等太子爺一聲令下了。”
伯齊頓時變得興奮異常,一連聲地催促道:“好,好。和余,快,快,快取地圖來!護衛(wèi),快請黃將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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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真正在杜城之外的破虜軍兵士,是化裝成獵戶的神機營兵士。為掩人耳目,全營人一早便由蔡輪帶著混在出城修馳道的奴工中間,直到出了城近十里地后,蔡輪向護衛(wèi)的兵士出了腰牌,才帶著人離了奴工隊伍,直奔向杜城西南方向,在一片草甸子挺深的地方分成幾撥伏下身來。
地上倔強的巴根草已吐出了些許嫩綠,在這種干旱的地方也只有這種草才能生存,只可惜它們只是野草,并不能充作牧馬放羊的牧草。蔡輪一把趴在地上,顧不得去品味夾有泥土腥味的草香,對兩名用粗竹杠抬著一張大網(wǎng)的兵士說道:“將網(wǎng)張在草垛里,須隱蔽些,造成別漏了馬腳。”又向排成一排伏在地上的兵士們喊道:“大伙兒呆會兒眼睛都放尖些兒,再誤了大事,就是讓老子活都不好意思活了。”說罷讓慶兒放出裝在籠中的信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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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幾萬人馬出城動靜太大,既是胡子的老營戒備也必嚴。”伯齊手指著地圖上名叫盱臺的地方說道:“胡子向來靈動,稍加驚動便會逃得無蹤無影,是以咱們此時便出兵會打草驚蛇,你們看呢?”
和余一聽太子說此時不便出兵立即出聲附合:“太子爺所慮極是,大白天的幾萬人馬出動,光是掀起的灰塵,幾里之外便能看見。再說,胡子肯定在四周都派有斥侯,不等咱們靠近便逃得遠了。是以標下也覺得白天出兵甚為不利。”
孫旭東眼見和余神情,私下里稍稍懸著的心立時落到了實處,轉(zhuǎn)念卻大是佩服此人演戲的本領(lǐng),只可惜早生了兩千年,否則定是后世的明星大腕。心中一松,便想故意捉弄一下他,正要出聲讓他多漏些尾巴出來,卻見黃震咳嗽一聲說道:“太子爺,兵貴神速。盱臺就在杜城正南,太子爺若是此時便下令前崗和停前兩地騎甲輕裝盡出,待他們左右兩下兜住后,我和君武將軍再從中沖擊,定可大獲成功。”
和余眼色稍變即出聲反駁道:“不可。黃將軍且請留意,前崗和停前兩地駐軍雖有幾萬人,但兩地騎甲加起來不過萬余人,如何能擋得住守衛(wèi)胡子大單于的精銳胡兵?況且破虜軍神機營也只報了胡子單于大營駐在盱臺,又豈知他們附近是否還有別的軍馬?”
“胡子籠統(tǒng)只有萬把人,左右兩翼不過是為兜住胡兵不使其逃脫,中間力戰(zhàn)自有我軍三萬騎甲和破虜軍。我倒不信了,胡子又不是鐵打的,咱們加起來五萬人馬奈何不了他一萬人。太子爺,當(dāng)此良機不當(dāng)機立斷,日后必悔之。”黃震大急,眼瞪和余大聲說道。
和余切了一聲,還想說話,伯齊一擺手眼望一直未出聲的孫旭東道:“君武,依你之見呢?”
今日之事說白了是自己導(dǎo)演了場破套的戲,大清早便帶著全軍人馬四處折騰也不過是為了造勢而已,不過看來效果不錯,和余的表演讓他極為滿意。孫旭東心中大是輕松卻故意沉吟一下后說道:“黃將軍所說兵貴神速甚為有理,咱們弓馬雖比胡子略遜一籌,好在是突然襲擊,應(yīng)可收出其不意之效。”說罷稍停,果然和余又要出聲反駁,卻被伯齊瞪眼攔住,他心中暗自好笑,瞟了和余一眼繼續(xù)說道:“但咱們此次出擊要擒殺的是胡子大單于,若是不經(jīng)謀定便倉促出動,就算是打了胡子一個措手不及,未能擒住大單于也不能算全勝。加之護衛(wèi)大單于的胡兵肯定是精銳,應(yīng)變之力自是甚強不可小視。再者果如和校尉所言,左近真的另有胡兵大隊人馬,則我軍勢必被動后果堪憂。是以標下也以為白天出擊甚為不利,最好還是等夜襲,讓胡兵自亂咱們更易得手。”
“你。。你們?nèi)绱苏扒邦櫤螅贰!!!秉S震向來覺得是孫旭東是勇猛之將,聽了前半截正對這君武將軍大有知己之感,可后半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眼見如此良機錯失,不由心中大罵自己瞎了眼,原本還想說一句他們畏胡如虎,但一想這個意思最先是太子爺提出來的,急忙改口道:“畏首畏尾,太子爺,白白放過場大好時機,日后定要悔斷腸。”
校尉和余心中并不見孫旭東的人情,見孫旭東附合只當(dāng)是他在賣乖討好自己,那個名叫王剪的腦袋還捏在自己手中呢。心中只說妄想,非逮著機會殺你們個雞犬不留才好。
伯齊面對主意不同的兩位副將,低頭在心中不住盤算,黃震所說雖可行卻風(fēng)險奇大,要慎之又慎。胡子的帳篷在荒原上永遠都是不住流動的,因而和余和君武之言雖是穩(wěn)妥卻又易失先機。一時竟打不定主意,思忖移時卻抬頭問孫旭東道:“君武,你既說夜襲為上,為何此時就起了人馬?”
伯齊果然精細過人,孫旭東稍一怔,幸好反應(yīng)還算快,忙答道:“標下開始也覺機會難得,應(yīng)即刻出兵,以免貽誤戰(zhàn)機。方才聽了和校尉之言后覺得更為有理。”
“嗯。”伯齊眼望地圖輕輕點點頭,一手揉著額頭緩緩坐下,沉吟半晌后猛然起身說道:“我意已決,即刻起杜城四門緊閉,不得本太子手令不得出入。今晚天黑后,我軍騎甲、戰(zhàn)車傾巢出動,夜襲盱臺。”
等伯齊分派完畢,眾人各領(lǐng)軍命離去,只和余還留在帳中。伯齊一手扶著腰歪坐在將臺后,和余望著他疲憊不堪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溫情,低頭顫聲說道:“太子爺,入藥的桔獾用完了,標下讓他們這就出城去打些來。”
“嗯。”伯齊自己揉了揉酸漲的腰和腿,“讓他們早去早回,這桔獾確實是味好藥啊。許多事情不弄清楚了就會冤枉人哪,你看先前君武將軍來,你還說人家要造反,呵呵。”伯齊大約是腰漲痛得緊,雖笑了一聲卻是滿臉苦狀:“哦,你現(xiàn)下就將那名犯紀軍官押到破虜軍去,告訴君武將軍,戰(zhàn)前斬將不吉,犯紀軍官等今晚得勝回營后再行處置不遲。”
“是標下想左了,標下遵令,這就將那王剪送交給君武將軍。”和余答應(yīng)一聲出了大帳,吩咐手下人去提王剪,自己卻一頭鉆進了自己的帳篷。一刻后又獨自一個到后營轉(zhuǎn)了一圈,讓人傳來幾名手下吩咐道:“太子爺?shù)难炔∮址噶耍芍信渌幍慕垅涤猛炅耍銈兌鄮┤顺龀侨カC幾只來。”
伯齊的腰腿病常犯,侍衛(wèi)們經(jīng)常出城獵獾為他配藥。得令的侍衛(wèi)們在營中起了一隊兵士,到后營牽了獵狗和海東青,擁擠著出了大營。
和余看了侍衛(wèi)們出了營門,舒了一口氣。見手下兵士已提出了怒目圓睜的王剪,押上了軺車,緊走幾步跨上戰(zhàn)馬,大喝一聲“出發(fā)。”幾十人押著軺車出了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