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馬陵峽回到杜城天已近斷黑,孫旭東讓兩隊護(hù)衛(wèi)先自行回營,帶著曠、胡兩位校尉和幾名親兵直接奔太子的城中大營。城中營門已點起了松油火把,火光下營門當(dāng)值的營官認(rèn)得破虜將軍,快走幾步迎上前來。
“太子爺還在營中嗎?”伯齊腰腿有疾,耐不得寒氣。是以晚間只是偶住營中,大多時日還是住在那家大戶人家中。
“回將軍大人,太子爺還在。”那營官請他們下馬等候,自己急忙親自進(jìn)營稟報太子伯齊。
曠、胡校尉兩人相互望了一眼,心下總覺上午那事做得有些令太子難堪,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兩人看了一眼破虜將軍,只見他恍若無事,神情甚為坦然。
片刻之后營官出來說聲有請,隨即營門大開。三人將馬韁繩交于身后的親兵后魚貫而入,由營官頭前引著徑直走向伯齊的中軍大帳。
和平日一樣,伯齊站在大帳門口等著,等孫旭東行了參見禮后呵呵笑道:“破虜將軍大概是此刻方從馬陵峽趕回吧?本太子還有人在你營中等著呢。”
孫旭東聽了一怔,莫非太子真為上午的事責(zé)怪自己。曠和胡校尉更是心里一緊,看來還是有麻煩。
伯齊留心到三人的神情心中略慰,微微一笑:“本太子為你們在對乳山中破敵請功的奏報,大王回復(fù)的詔令已經(jīng)到了。因而派了人在你營中守候,等你回營帶來見我。”說罷一揮手:“三位請到營中說話。”
進(jìn)了大帳伯齊親自恭讀了那份詔令。除了一大篇表彰言辭之外,授于孫旭東破虜伯的爵位,余下各級軍官各加一級,隨后還會遣使趕赴杜城勞軍。
看來對乳山之戰(zhàn)震動了鑫國朝野,通篇的贊譽讓孫旭東不覺有些飄飄然。一戰(zhàn)之功便讓大王授伯爵之位非常難能,心下不由大是感激,帶著曠、胡兩位校尉謝過王恩之后,便向伯齊稟報馬陵峽的情形。
伯齊聽完立即叫人送地圖來,帳門掀開一名身穿校尉服色的侍衛(wèi)手拿著地圖走了進(jìn)來。先對三人頷首為禮后,雙手捧著地圖呈送給伯齊。伯齊看了那侍衛(wèi)一眼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事情辦妥了?”
“標(biāo)下剛剛回到大營。辦妥了,這是太叔公的回信。”說罷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
伯齊點頭接過書信放在一邊,一指孫旭東他們道:“這位是破虜將軍君武大人,你先行參見。這兩位是破虜軍中曠校尉和胡校尉,以后要多多親近。”說罷一邊將地圖攤開后低頭細(xì)看,一邊說道:“和余校尉是本太子的內(nèi)侍長官。”
“君武將軍已經(jīng)名動咸城了。標(biāo)下和余參見君武將軍。”
幾人已來過城中大營數(shù)次了,這和余卻是第一次見到。孫旭東眼見他精瘦的身材,皮膚黝黑,相貌很是尋常。只是兩只眼珠子黑得深不到底,可見心機甚是嚴(yán)密。聽他說自己名動咸城,不由心中很有些得意。四人見過禮后和魚并不出帳,徑直走到伯齊身后,自是深得太子爺信任,向來參與伯齊的軍機大事。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哪,慚愧。”良久過后伯齊站起身說道。“君武將軍所言極是,與其死守險道,不如另開坦途繞過馬陵峽。這事就這么定了,不過那支胡兵千人隊就在左近,我軍屢受其擾,真要另修馳道,必先除此心腹大患。”
“殿下放心,標(biāo)下已有了些計較,如果所料不差,三日之內(nèi)或可將這支千人隊拿下。”孫旭東伸手摸了摸鼻尖,沉吟著答道。“哦?”伯齊兩眼冒光,望著孫旭東說道:“將軍胸有成算,不妨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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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余陪著伯齊將孫旭東三人送出了大營后,兩人反身回到中軍帳。伯齊問過咸城之事后,便將和余訓(xùn)得狗血淋頭。上午三名侍衛(wèi)的事,和余進(jìn)營就有人向他稟報了,此時只能是低著頭一言不發(fā),任由伯齊訓(xùn)斥。
伯齊被連日各方報來的煩事心惹得心火大盛,此刻借著由頭發(fā)了胸中無名之火后,感覺好受多了。一揮手讓和余退下,打開太叔公的信絹,一口氣讀完之后雙眉緊鎖,剛剛好受的心境立即又猶如讓人填上了一把土。
和余出了大帳直奔營中伙房。伙房邊上供伙夫們宿營的帳篷里,三名被削了職的侍衛(wèi)正趴在地鋪上哼哼唧唧地養(yǎng)傷。一見和余陰著臉進(jìn)來,三人顧不得腫起老高的屁股,騰地一聲爬起來。為首侍衛(wèi)剛要說話,和余卻沉聲問道:“四只狗都死了?”
“是。”為首侍衛(wèi)不敢看和余陰冷的眼神,抖索著答道:“兩只被那破虜將軍砍了,還有兩只讓那獵戶。。。。”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那為首侍衛(wèi)倒在地鋪上。“廢物。”和余怒罵了一句摔手出了帳篷。
和曠、胡兩位校尉分了手,孫旭東回到自己的大營。用過親兵送上的飯菜后,蔡輪帶著上午從集市上帶回的漢子進(jìn)了孫旭東的帳篷。
一進(jìn)帳篷那漢子就跪下了:“小民謝過將軍大人救命之恩。”孫旭東上前一把扶起,竟發(fā)現(xiàn)這漢子身材比自己只稍稍矮些,在古人中這樣高的身材是極有的。且一身肌肉隆起,極是精壯。
“壯士免禮。”孫旭東打量著他,“還不知壯士叫什么名字呢?腿上的傷好了沒有?”
“小民叫毛懷,自小就是打獵為生。”漢子說話時中氣十足,聽這將軍口出關(guān)心之語心下十分感動:“小民腿上的傷口雖深,好在沒被那牲畜傷著筋骨。”
孫旭東見毛懷眼里滿是欽敬和感激,忽然發(fā)現(xiàn)很多東西會隨著社會地位的提高而逐漸養(yǎng)成。現(xiàn)在想想自己投奔景監(jiān)時,當(dāng)時那種對景監(jiān)的高山仰止,想必就是毛懷此時的感覺。想起和余剛才說自己名動咸城不禁更是得意,對蔡輪說道:“扶著他坐下吧。”
毛懷再次被感動,自己一個小民能見著大將軍就算幸運了,現(xiàn)在還能坐著,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份。并不等蔡輪扶,一屁股便坐在錦墩上。孫旭東見他不來一絲虛的,心下暗笑:這是個跟王剪差不多的忠勇、耿直漢子,這樣的手下沒人不喜歡的。
接下來和毛懷的談話讓孫旭東興奮不已,原來毛懷自小便在荒原中打獵,對荒原的地形極為熟悉。用毛懷自己的話說,有些地方閉著眼都能摸得清。更為難得的是毛懷竟能說一口流利的胡話,凡此種種讓孫旭東如獲至寶,立即讓他入了自己軍中,進(jìn)了蔡輪的神機營。
第二天一早,孫旭東起來便帶著蔡輪來到**火藥的帳篷。幾只趕制的大木桶里已經(jīng)分別放了些磨好了的原料。孫旭東下令取來一只新木桶和一枝大稱,摒退了尋常的兵士,只留下幾名心腹器匠,按著配方抓了料放入新桶后再放入木球,再令器匠用木鍬輕輕攪拌,直至三樣配料渾成一體方可停鍬。臨走時孫旭東正色道:“有縱火者立斬;泄出配方都立斬。”
營中的兵士正在出操,孫旭東讓蔡輪留在帳篷里,自己一人走了過去。小山因立軍功在神機營當(dāng)了什長,此刻正神氣活現(xiàn)地訓(xùn)斥剛分到自己手下的毛懷。孫旭東看著毛懷偌大的個子木樁子似地站著,低著頭任由比他矮了一頭的小山指手劃腳。不由想起自己剛?cè)胛闀r,老是被那個比自己矮一頭的老兵班長訓(xùn)斥的情形。心中暗笑,讓邊上一名兵士去叫了毛懷,一同回了自己的帳篷。
曠司虞依照朱長平的說法,判斷胡子千人隊一直都在馬陵山附近的說法并不確切。孫旭東斷定那股胡子只是在鑫軍要取水的頭幾日,才會趕到馬陵山附近的那幾座荒山中。這就是為何馬陵守軍取水遭襲只是十之七、八的原因,十次之中總有一、兩次這股胡子遠(yuǎn)在百里之外趕赴不及,否則每次都能以幾乎零傷亡的代價取走鑫軍幾十條兵士性命的買賣,胡子是絕不會錯過的。這種采用零敲碎打的方法雖然不能大面積殺死鑫軍的有生力量,但對打擊鑫軍的士氣卻是非常有力的手段。杜城的鑫軍,除了破虜軍外其他大都士氣不振,大多可能都是拜此所賜。自然能想到利用這種辦法的人實是勁敵,不可小覷。
每次騷擾完鑫兵后,這股胡子肯定會到轉(zhuǎn)移到其他地方,否則一是容易被鑫軍發(fā)現(xiàn)蹤跡,難以藏身。畢竟只是一個千人隊,雖然驍勇,但若被鑫軍大隊人馬圍住也會難以脫身。二是胡子行蹤飄忽,幾乎就沒有輜重隊,所用之物都是由兵士們隨身攜帶,不可能支撐得很久。
孫旭東讓毛懷指著地圖向自己解說那幾座荒山的地形。他心里原本已有了布陣的成算,此刻若是按照毛懷這個活地圖所說的地形來看,絕無可能全殲這股胡子,勢必會有一小部分會逃脫。孫旭東立即對先前的方略作出調(diào)整,堵死胡子所有的歸路。
全盤疇劃妥當(dāng)過后,孫旭東想起孫先生所說:大戰(zhàn)將臨而廟算勝者,勝算多也。只可惜讓吊二哥打制的連弩還沒有送來,否則此一戰(zhàn)會打得更為漂亮。
“將軍大人,第一桶燒火的黑粉拌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蔡輪知道孫旭東關(guān)心那黑乎乎的東西,一等弄好了連忙來報個信。
“哦。”孫旭東答應(yīng)一聲,對蔡輪笑道:“先不急。小輪子,你帶些兵士出營去,不拘哪里替本將軍去伐些毛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