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的空調開得太低了。

慕晚晚看著博昱辰手中的文件袋，皮膚上泛起細小的戰栗。那不是普通的紙張——透過半透明袋膜，她能辨認出CT片的輪廓。

"解釋一下。"博昱辰將文件扔在床頭柜上，CT片滑出來，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那是張腦部掃描圖，右額葉處有個明顯的陰影。

慕晚晚的指甲陷進掌心。她認得這片陰影，這是記憶阻斷手術的典型痕跡。

"普通腦囊腫。"她聽見自己聲音干澀。

博昱辰突然笑了。這個笑容讓他眼角浮現細紋，卻絲毫沒有溫度。他解開兩顆襯衫紐扣，從內袋抽出一沓照片甩在床上——全是她在國際醫學研討會上的偷拍，有些甚至穿著白大褂站在演講臺上。

"慕醫生。"他俯身撐在她枕邊，消毒水混著龍涎香的氣息籠罩下來，"或者說，應該叫你'Neuro'？"

Neuro——國際神經醫學界最神秘的后起之秀，三年前因一篇《海馬體記憶阻斷術的逆向應用》轟動學界，之后突然消失。慕晚晚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沒想到博昱辰連這個代號都查到了。

"你調查我。"這不是疑問句。

博昱辰的拇指擦過她鎖骨上方三寸的位置："結婚當晚，這里多了道疤。"他的指尖冰涼，"你說是在浴室摔的，但切口平整得像手術刀劃的。"

慕晚晚猛地抓住他手腕。這個動作讓輸液針頭移位，血珠順著透明軟管倒流。她顧不上疼，因為博昱辰此刻的眼神太危險了——像獵豹盯著咬住喉嚨的羚羊。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問。

"真相。"博昱辰抽出手，從公文包取出筆記本電腦，"比如這段視頻。"

屏幕上是某醫院的監控錄像。年輕十歲的慕晚晚穿著實習醫生的白大褂，正在給昏迷的少年做檢查。當她轉身取器械時，少年突然睜眼抓住了她的手腕。

"2015年8月17日，仁和醫院急診室。"博昱辰暫停畫面，"你救我那天穿的校服，是醫大附中的實習制服。"

慕晚晚搖頭："這不可能，那年夏天我在..."

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一些碎片般的記憶涌上來：刺鼻的酒精味、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少年染血的指節攥著她的鋼筆寫下一串號碼...

"頭疼？"博昱辰的聲音忽然貼近。他不知何時坐到床邊，手掌托住她后腦，"每次你回憶那天的事就會這樣。"

這個動作太過熟稔，仿佛演練過千百次。慕晚晚恍惚記起，新婚夜她宿醉頭痛時，博昱辰也是這樣托著她的頭喂醒酒湯。

"為什么..."她聲音發抖，"既然你早就懷疑我，為什么不說？"

博昱辰的指尖在她發間微微一頓："我在等你自己想起來。"他抽回手，從CT片底下抽出張泛黃的處方箋，"特別是這個。"

慕晚晚接過紙片，上面是褪色的鋼筆字跡：【記憶阻斷術術后護理方案，患者慕晚晚，主治醫師博振業】。最下方蓋著博氏醫療的印章。

"老爺子親手簽的。"博昱辰冷笑，"他總說商場如戰場，沒想到對親兒子也用上心理戰術了。"

窗外的梧桐樹影搖晃起來。慕晚晚突然想起放射科里殘缺的值班表，急忙去摸病號服口袋——那張紙還在！她顫抖著展開皺巴巴的紙張，2015年8月17日的值班醫師簽名赫然是：博振業。

"所以那天..."

"他抹去了你救我的記憶，又安排我們相遇。"博昱辰的聲音像淬了冰，"老爺子最喜歡這種測試——看我是會愛上真實的你，還是執著于記憶里的幻影。"

慕晚晚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頭："那博景明呢？他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話音剛落，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太陽穴。無數畫面在腦中炸開：黑暗巷子里舉著鐵管的男人、他小指上的蛇形戒指、少年博昱辰后腰汩汩流血的傷口...

"戒指..."她疼得蜷縮起來，"那個人戴著博氏家徽的蛇形戒指！"

博昱辰臉色驟變。他迅速按下呼叫鈴，同時將慕晚晚摟進懷里："呼吸，跟著我節奏。"他的手掌貼在她后背，聲音沉穩得不可思議，"三年前你第一次發作時，也是這樣想起來的。"

慕晚晚在劇痛中抓住他的衣領："你...早就知道...是博景明襲擊你？"

"只是懷疑。"博昱辰擦去她額頭的冷汗，"但現在你幫我確認了。"

醫護人員沖進來時，慕晚晚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朦朧中她聽見博昱辰在打電話："查清楚老爺子給晚晚做手術的詳細記錄...對，特別是記憶阻斷的范圍..."

再次醒來已是黃昏。病房里只剩周臨在整理文件，見她睜眼立刻遞上溫水："老板去參加緊急董事會了。您腦部有輕微水腫，需要絕對靜養。"

慕晚晚摸到頭上新纏的繃帶："我的CT片呢？"

"在這里。"周臨從公文包取出密封袋，"老板囑咐，等您醒了親自交給您。"

慕晚晚抽出片子對著夕陽查看。水腫區域用紅筆圈了出來，但她的注意力被另一個細節吸引——片子邊緣有串微小的數字編碼：N-M-0817。這是Neuro項目的編號，只有核心研究人員才知道！

"博昱辰還說了什么？"

周臨猶豫片刻："他說...您枕頭下有禮物。"

慕晚晚伸手摸索，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掏出來一看，是把精致的手術刀，刀柄刻著Neuro的"N"字花體。這是她當年最稱手的工具，失蹤后以為永遠丟失了。

"他連這個都找到了..."慕晚晚苦笑，"還查到什么？"

周臨的平板電腦突然亮起。監控畫面顯示，博昱辰正在博氏大廈會議室與董事們對峙。鏡頭拉近，他面前攤開的文件上赫然是慕晚晚的完整履歷，最上方蓋著"絕密"紅章。

"實時監控？"慕晚晚驚訝地看向周臨。

年輕特助露出尷尬神色："老板吩咐，讓您親眼看著。"

屏幕里，博昱辰將U盤插入投影儀："這是三年來我收集的所有證據。博景明不僅偽造車禍，還涉嫌竊取Neuro項目核心數據..."

慕晚晚突然坐直身體。投影幕布上出現張照片：博景明站在某實驗室里，背后白板寫滿公式，角落里露出半張人臉——是二十歲的她！

"那個實驗..."她抓住周臨手腕，"是在哪里進行的？"

"松山療養院地下三層。"周臨壓低聲音，"老板今早派人突襲，發現了完整的記憶操控實驗室。"

畫面突然劇烈晃動。會議室的門被撞開，幾個黑衣人持械闖入。在混亂的鏡頭中，慕晚晚看到博昱辰后腰閃過金屬冷光——他居然隨身帶著槍！

"周臨！"她掀開被子，"立刻帶我去博氏大廈！"

"不行！老板特別交代..."

慕晚晚已經拔掉輸液針頭。她抓起衣帽間的外套披上，從鞋柜暗格里摸出車鑰匙："你以為只有他會藏東西？"

走廊傳來腳步聲。慕晚晚本能地躲到門后，卻見護士推著藥車經過。她趁機閃出病房，卻在電梯口撞上個人——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舉著病歷本："慕小姐，您的腦部復查..."

話音未落，慕晚晚一個手刀劈向對方頸動脈。醫生敏捷地后撤半步，突然從病歷本里抽出針管！

"夫人小心！"周臨飛撲過來撞開那人。針管擦著慕晚晚衣袖劃過，在墻上迸濺出詭異的藍色液體。

醫生摘掉口罩，露出陌生的臉："博總讓我問候夫人。"他咧嘴一笑，露出虎牙上的蛇形鑲鉆，"游戲才剛開始。"

周臨已經撥通保安部電話。那人卻不慌不忙退到窗邊，突然縱身躍出——降落傘在五層樓下方嘭地展開！

慕晚晚沖到窗邊，正好看見那人比了個割喉的手勢。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小指上戴著與記憶里完全一致的蛇形戒指。

"是'蝮蛇'的人。"周臨聲音發緊，"博景明培養的死士。"

慕晚晚的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段視頻：燃燒的實驗室里，有個標著她名字的冷凍艙正在解凍。字幕浮現：【下次見面，送你完整的記憶】

她死死盯著冷凍艙玻璃上反射的人影——那是個穿著拘束衣的少女，長相與她年輕時一模一樣！

"開車。"慕晚晚把手機扔給周臨，"去松山療養院，現在！"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病房電視機自動開啟。午間新聞正在報道博氏集團突發危機，鏡頭掃過會議室里劍拔弩張的場面。沒人注意到，博昱辰的領帶夾正閃爍著微弱的紅光——那是慕晚晚今早偷偷換上的微型攝像頭。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某個暗室里，有人正通過這個攝像頭，實時觀看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