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在一個風雪之夜,宇文鶴等來了斛律安。
在茅廬里,一鍋熱氣沸騰的狗肉土火鍋,二斤溫好的烈酒,兩人相對而坐。
宇文鶴先給斛律安斟滿一杯酒,道:“這半年辛苦安大哥了,我敬你三杯!”
斛律安和宇文鶴連碰三杯,斛律安盯著宇文鶴道:“九爺,牧場那里的社會制度這世上真有存在嗎?”
“為何這么問?”宇文鶴用公筷給他夾了一塊肉,他自己也夾了一塊。
“因為那里的各項制度十分完善,根本不似臨時想起的,因此我推測,那里的制度應該在哪一個國家存在,不知您能否告知?”
宇文鶴搖搖頭,意味深長笑道:“這種人人平等的制度肯定存在,但是不是在我們能理解的國度,所以即使告訴你,你也找不到。”
斛律安猛灌一杯酒道:“我知道了,那個國度可真讓人向往。”
當然向往,我做夢都想回去,宇文鶴心里苦悶吶喊!
“牧場未來也是你的家。”
“我以后也能長住嗎?”
“當然!”
“唉!——就怕有些人不會讓它長存啊,一旦那里的制度傳揚開來,立馬就會迎來滅頂之災,打土豪、按人頭分田地,這都是那些貴族、包括皇帝不允許的!”
“所以我才努力想要擁有自保的力量啊,目前來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您不會利用那里的力量,推翻隋的統治吧。”斛律安借著酒意,問出了這半年一直憋在心中的疑問。
“你想到哪里去了?有一句話咋說來,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誰家好人放著好日子不過,會想著制造天下大亂啊,那些人只不過想擁有自保的手段罷了。”
或許是自保,但是那種力量一旦建成,完全也是能夠隨時攻伐滅國的,這話斛律安只是心中想象,他苦笑道:“好日子?也許對您來說是,但是對絕大多數百姓來說就未必見得了,尤其是陛下這些年的窮兵黷武,早就引發了百姓極大怨氣,您是不知道,若非您在開鑿大運河和修這里馳道的時候給百姓發錢,有人估計,天下早就大亂了。”
“你既然看得透徹,為何不上書陛下?”宇文鶴笑問,對于忠貞的大臣,看著帝國一天天衰落下去,著急是肯定的。
“你怎知我沒有上書?只是末將官職低微,想要獲得陛下單獨召見千難萬難,奏折遞上去,根本就是石沉大海,我也曾勸說過太師,太師只是笑而不答。”
宇文述當然不會答應,你以為皇帝不知道自己這么做的后果?然而他還是這么做了,那就是楊廣自負的認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零星的叛亂無傷大雅,待他功成名就之時,天下百姓會得到好處的,妥妥的是榨干這一代,方便以后子孫萬代,歷史證明這是真的!
宇文鶴有時候都在想,若不是楊廣三征高句麗失敗,大隋或許不會二世而亡,因為三征高句麗死傷太過慘重,以至于隋帝國的精兵悍將都折戟那里,導致了后來官軍根本無法平定叛亂!
雖然野史講楊廣荒淫無道,這與宇文鶴看到的截然不同,楊廣進出所有的妃子加起來,沒超過兩掌之數,而且也是勤于政務,根本沒有所謂的天天花天酒地,宇文鶴認為楊廣最大的毛病就是自負,自負到目空一切、聽不進一句反對之言的地步!
有時候宇文鶴也覺得楊廣可憐,可能是得位不正的緣故,他也想學著朱隸在文治武功上超過他老子,可惜他缺少了朱隸的穩健!也少了朱隸的幸運,因為朱隸有一個好太子,在后面為他縫縫補補,沒讓大明王朝翻船!更為重要的一點,朱隸征戰一生,敗績不多,關鍵的大戰都贏了,而楊廣輸了!
輸了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因為他賭的已經不是財寶,而是國運和身家性命!
兩人沉默不語一直在喝酒,宇文鶴還吃點火鍋,而心里有事的斛律安根本吃不進去一點,一個勁在灌酒,所以很快他就醉倒了,宇文鶴笑著搖搖頭,將他扶到床榻上休息,而他繼續吃著火鍋小酌,同時也在想事情!
明年開春楊廣就會發動對高句麗的第一次戰爭,接著還有第二、第三次,三場戰斗下來,兵民死傷上百萬,一直持續這種損失隋朝不夭折,天理不容!
第二天斛律安沒事人一樣跟著宇文鶴回了洛陽,出關的事他對誰都沒有提及,但是楊廣好像就愛找宇文鶴麻煩一般,他前腳坐著董翁主的香車進洛陽城,后腳就被楊廣叫進了皇宮。
一見面,楊廣就劈頭蓋臉問罪道:“你有能力年內修好馳道,為何要拖到明年,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朕的大事,有這半年,朕可以運籌帷幄東征多少事,你辜負了朕的信任!”
靠!這家伙假酒喝多了吧,咋還罪名都往自己腦袋上扣!
不過誰讓人家是皇帝呢,天生就站在輿論制高點,扣帽子給臣子算是輕的,宇文鶴都怕那天這家伙醉酒拿自己鬧到祭旗了!
連忙跪倒認罪!
哪知楊廣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看宇文鶴認罪,越看越生氣,直接走下龍案,對著跪在地上的宇文鶴,哐!——哐!就是兩腳!
別忘了,楊廣可是練過武術的,腳上力道驚人,痛徹心扉,宇文鶴呲牙咧嘴!
“你還敢躲?你還敢躲!——我讓你給勞役放假,我讓你給勞役發錢!——我踹不死你!!”
好嘛,根子原來在這!
“陛下容稟啊。”宇文鶴有些狼狽叫道:“這些年您接連用兵,更兼修宮殿、開運河、筑長城,全國勞力耗損殆盡,若臣再不想法平息民怒,這馳道即使完工,質量也會大打折扣,一旦遇到大雨,極容易損毀,到時軍馬、糧草轉運不暢,豈不是更要命!”
打得有些累了的楊廣,依坐在御階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宇文鶴道:“也有幾分道理,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