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堯嘆了口氣道：“女子在這世道本就不易。謹行，你要多把小玖放心上才是。”

黎懋瀾沉聲答道：“孫兒會的。”

大可不必！

還在掉眼淚的尹玖茉一下子就哭不出來了。

不是，她不是來爭寵的，真的。她就是想躲著黎懋瀾，別往自己床上跑就好，順便給自己扒拉點權力，免得受人欺負。

她僵笑道：“不，不用的，有太公幫孫媳撐腰就好。侯爺在朝中事務繁忙，無須對妾多加照顧。”

“小玖，你放心！要是以后他再對你不好，祖父一定為你撐腰！”黎書堯吹胡子瞪眼。

“孫兒定不會再讓夫人受委屈。”黎懋瀾眼里竟然有了幾分心疼。

……并不用！這樣就很好了！不是很想得到他的寵愛！

尹玖茉就欲哭無淚。

黎書堯其實對尹玖茉的小心思看得是心知肚明，不過小小年紀就要受這等委屈，心下也憐愛于她，故才愿意發落孫子給她臉面。

見她出來護住黎懋瀾，黎書堯心里很是安慰，此時還有心思調侃道：“小玖，你想必還有些后招的，原本你是打算怎么做？”

“就……”尹玖茉有些不好意思道，“就背完了家規。”

“家規？”黎書堯倒是吃了一驚，“整本也得200多條，你背完了？”

“嗯。”

“小玖，你倒是實在。黎家傳承至今也有兩百余年，有些祖訓早就棄之不用，你那三嬸是個拎不清的，倒想在這拿捏你。”黎老太爺嘆道。

“你且說說，府里人違反了哪些家規？”老太爺饒有興趣道。

“黎氏祖訓第43條，無子四十方可納妾。”

跟公主伉儷情深卻一樣還有兩個妾室的黎老太爺笑容僵在臉上。

十幾歲就有了一妾的黎懋瀾身形一頓。

尹玖茉小聲嘀咕道：“是你們自己要我說的。”

“這，這，哈。兩百多年的祖訓，后面有些確實名存實亡。”黎書堯尷尬地說道。

“第14條：凡家宴、祭祀，遲到者罰跪一炷香。”誰在第二天就丟下她獨自去請安的？

“第19條：大事需開祠堂議決，各房長子列席，女子不得與議。”三嬸子在進行宗婦入籍儀式時打斷，本就逾矩。

“第23條：子弟私藏銀錢超百兩者，沒收充公。”每個人送紅封都是上百兩的，私庫很豐厚啊。

“還有……”

“行了行了。”黎老太爺覺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我知曉了。”

半晌之后，他又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尹老頭的孫女，頗有乃祖父之風。哈哈哈哈！”

“小玖這次是你受委屈了。祖父會為你作主的。”黎老太爺笑道，“今天你就先回去，你且看著，我定會好好整治他們！”

“孫媳多謝太公！那孫媳告退了。”尹玖茉目的達到，又真心實事地攤開自己的心思，此時好不快活，施施然告退。

黎懋瀾也跟著告辭。

到了松鶴居之外，尹玖茉對著黎懋瀾施了一禮道：“侯爺，對不住了，妾也沒想到太公會上家法，侯爺待會兒別忘記上藥。”

黎懋瀾搖搖頭，正打算張口，尹玖茉又說道：““侯爺，太公說的話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妾不過是想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以后只望侯爺給妾應有的體面，您愛重誰妾并不干涉。”

黎懋瀾沉默半晌，只說了聲“抱歉。”不管事實如何，對她造成了傷害，已是無法彌補。

尹玖茉搖搖頭笑道：“愛這種東西本就無法強求，你無須對此抱歉。侯爺對尹家恩重如山，玖茉必定會為侯爺照顧好兒女，讓您在朝堂之上無后顧之憂。只愿能與侯爺相敬如賓，如果能為玖茉撐腰一二，玖茉感激不盡。”

她坦蕩蕩地望向黎懋瀾，雖然此時穿著老氣，可那干凈的眉眼，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剔透。

黎懋瀾在春風里與她回望。

尹玖茉笑笑，跟他施禮道了別，帶著同樣行禮的淥荷和絳桃離去。

黎懋瀾在她身后，一直都未轉身。

……

黎懋瀾被執行了家法，這事兒沒一個下午就傳遍了侯府。

一個家族若是想繁盛，自然是枝繁葉茂的好。

越是大家族，人也越多，關系也越復雜。晚間歸家，各房各院對這事議論紛紛。

老太爺跟玉華公主生的孩子活到成年的只一子一女。女兒已外嫁，兒子就是大房嫡長子黎升允，也就是現侯爺黎懋瀾的父親，二十年前過世。

另在府里的還有兩個妾室所生的兩個庶子。

二房庶子黎升文今年46歲，正妻劉氏。劉氏的父親已經升任從三品禮部侍郎，而黎升文還只領了個從五品的閑職。

所以二房向來以劉氏為主。

“這尹氏別看她年紀小，倒是個有眼色的，知道去捧著老爺子。”黎升文長得不賴，正有一番溫文爾雅之態，他更像父親的文人氣質，與侯府的武將身材大相徑庭。

“是個有心機的。”劉氏雖已43，保養得宜，雖容貌一般，卻是并不顯老的長相，“前段日子不是發落了雙胞胎院里的嬤嬤下人，一院子就留了三個。你瞧瞧，不是想靠子女拿捏住你那大侄子嗎？”

“左右跟咱們沒關系，且瞧些熱鬧。”黎升文笑道。

“還有得鬧呢！”劉氏道，“我倒希望能鬧起來，那懋瀾的前夫人是個不中用的，一個都沒斗過。左右不過是大房的事，他們鬧起來，咱們說不得還能得些好處。”

黎升文笑道：“正是，咱們只管看戲。”

三房黎升駿也是庶子，今年37。他議親時正是侯府沒落時，娶的只是一個破落貴族的女兒。

但李氏的母親是一個大商戶，故李氏嫁妝非常豐厚。這也是黎升駿在一眾女子中選擇其貌不揚的李氏的原因。

李氏很是討好樣貌英俊的黎升駿，哪怕黎升駿抬了三房妾室她也不敢作聲。

又用錢開路，硬是把他捧上了從六品的右領軍衛將軍，好歹也是實權之職。

二三房向來關系十分緊張。

三房黎升駿看不上大他九歲一事無成的黎升文，二房黎升文又看不起靠老婆錢財堆上去的黎升駿。

此時李氏坐在小榻上跟黎升駿閑聊：“老爺子也是有意思，捧著個小姑娘，發落自己親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