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熊熊烈火貪婪地舔舐著無名酒肆的殘骸,將帝京一角映照得如同白晝,也照亮了沈重云那張陰沉似水的臉。
他攤開手掌,掌心躺著一截焦黑、扭曲、散發著烤肉焦糊味的手臂殘骸,正是張方年最后留下的“禮物”。
“嘖……”沈重云遺憾地咂咂嘴,眼中卻無半分痛惜,只有冰冷的嘲弄,“龍虎山張道然,當年拼著舉宗魂飛魄散,也要以‘絕地天通’之法,將主上硬生生攔在天外天之外……這筆賬,主上可是記了千年!今日宰了他這一脈最后的余孽,也算替主上收回點利息。龍虎山……呵,從此,徹底亡了!”
胡不喜嬌媚一笑,眼波流轉間帶著殘忍的快意:“說起來,還得感謝那位方校尉呢。若非她‘好心’指點,咱們哪能在這帝京煙火之地,找到這藏得如此之深的‘美味’?”
沈重云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慨然道:“是啊,那丫頭……倒真是我的福星。根骨心性,皆是上上之選,深得我心。若非立場敵對,真想收她為徒,帶她去看看十萬大山的……壯闊。” 語氣中竟帶著幾分真切的惋惜。
胡不喜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帶一個人族丫頭去十萬大山?你就不怕哪天醒來,發現她成了哪位洞府里的開胃點心?或者……你自己也忍不住嘗嘗鮮?”
沈重云臉色驟然一寒,一股遠比在十萬大山時更加恐怖、更加深邃的威壓轟然爆發!周遭燃燒的火焰都為之一滯,空氣仿佛凝固!他雙眸化作冰冷的豎瞳,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威嚴:
“誰敢?!”
“在十萬大山,我稱一聲妖皇,不過是為主上牧守妖域罷了!”
“踏出十萬大山,我乃主上駕前——九幽冥騅!區區天妖,不過是我蹄下匍匐的奴仆!何人敢動我重云看重之物?!”
胡不喜被他驟然爆發的恐怖氣勢壓得臉色發白,妖力運轉都滯澀了幾分,心下駭然,再不敢有半分調侃,連忙低頭:“是……是我失言了。” 心中卻腹誹:一個坐騎而已,狂什么狂……
沈重云冷哼一聲,收斂氣勢,目光投向遠處皇宮方向:“人已到齊,戲該開場了。神箓天工閣的‘朋友’,還要藏到幾時?”
話音落下,酒肆燃燒的火光邊緣,空氣如同水波般蕩漾。
數道身影仿佛從虛無中擠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廢墟之上。
為首一人,身著繡滿精密符文、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墨色長袍,正是神箓天工閣在京城的長老——墨鳴江。
他身后跟著幾位氣息晦澀的高手,此刻皆面色凝重,眼神深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看著眼前這兩個氣息詭異、剛剛制造了帝京血案的“人”。
墨鳴江目光掃過沈重云掌心的斷臂和燃燒的酒肆,沉聲道:“想不到,妖皇竟會將閣下這尊‘冥騅’派出來……看來,十萬大山對此事,志在必得。”
沈重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單刀直入道:“墨鳴江,客套話就免了。萬靈幽谷、蝕月宗、千幻蜃樓的人,想必你們都已見過面,計劃也已敲定。如今我二人已至,該談談如何讓那位天正帝……‘賓天’了。”
墨鳴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波瀾,點頭道:“二位請隨我來吧。”
話落,手中一枚精巧的青銅羅盤光芒一閃,空間再次扭曲,幾人的身影連同燃燒的火焰一同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焦黑的廢墟在夜色中無聲控訴。
京城地底,神箓天工閣秘密據點·天工殿。
這是一座由巨大青銅齒輪、精密符文鏈條和流淌著液態金屬的管道構成的恢弘地下宮殿,充滿了冰冷、秩序與力量的美感。
此刻,殿內核心區域,四道身影與沈重云、胡不喜相對而坐。
萬靈幽谷長老靈涅,周身漂浮著虛幻的獸魂虛影,率先開口,聲音如同金石摩擦:“千年之期將至,變數橫生,尤其是拒妖關那個陸安,已成心腹大患!蕭煜此獠,絕不能再留!若非因為皇權不下州府蟄伏多年,以他現在暗中布局,對地方掌控力遠超我等預估!若再給他時間,以他的手腕,必能將我九大圣地徹底綁上大周戰車,成為他抵御十萬大山的屏障!屆時,我等再想超然物外,掌控九州,便是癡人說夢!”
蝕月宗長老冷素月,面容枯槁,周身散發著凍徹骨髓的寒意,聲音嘶啞:“靈涅長老所言極是。蕭煜雄心勃勃,手腕狠辣,若非陸安異軍突起,吸引了天下目光,打亂了他的布局,恐怕此刻……他已開始對我等圣地動手了!此子,斷不可留!”
千幻蜃樓長老幻千珞,身形在虛實間不斷變幻,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即便沒有完全掌控,于我千幻蜃樓而言,也已損失慘重!盧州根基,被那陸安連根拔起!蕭煜怕是以此子為刀,狠狠斬向我等圣地根基!若再不反擊,下一個被斬的,就是在座諸位的命脈!”
“怕什么?”靈涅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算計,看向沈重云二人,“如今有重云先生與不喜姑娘親臨,以我四家之力,足以在皇室供奉堂那三個老怪物反應過來之前,將二位悄無聲息地送入皇宮大內!”
他手指在虛空中勾勒,一幅皇宮的立體光影圖浮現:“蕭煜一死,死狀……必須極其慘烈!體內需殘留最精純、最霸道的妖氣!屆時,天下只會看到——十萬大山的裂疆妖魔,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越過固若金湯的拒妖關,潛入帝京,刺王殺駕!拒妖關守關大將陸安,玩忽職守,罪該萬死!皇室供奉堂,護駕不力,顏面掃地!而我等圣地,則可借‘追查妖魔潛入路線’、‘整飭邊防’之名,名正言順地接管拒妖關,并進一步滲透朝廷!”
沈重云眉頭微皺:“將蕭煜之死扣在我十萬大山頭上?”
幻千珞陰冷一笑,解釋道:“重云先生放心,這是最完美的嫁禍!皇室供奉堂那三位寂然天老怪物,實力深不可測。若是我等出手留下痕跡,他們必會不顧一切追查到底,甚至可能引動‘天上人’的關注,后果不堪設想!但若是‘十萬大山’的妖魔所為……”
老者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他們投鼠忌器!沾染了二位的妖氣,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巨石,必然會驚動那些高高在上、對‘妖源’無比敏感的‘釣魚人’!屆時,為了不暴露自身,那三個老怪物反而要替我們遮掩,將此事坐實為妖魔入侵!至于拒妖關……誰會相信,有妖魔能越過那銅墻鐵壁般的雄關,殺到萬里之外的帝京呢?這黑鍋,陸安背定了!”
沈重云沉默片刻,眼中幽光閃爍,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讓我二人出手,自然無不可。只是……這代價,可不能由我十萬大山獨自承擔。”
冷素月枯槁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規矩,我們懂。”
她枯瘦的手指指向大殿后方一處被重重符文封鎖的區域:“三千名根骨純凈、元陽元陰未泄的童男童女,已備于‘血食之窖’。皆是精挑細選的上品資糧,足以彌補二位此次出手的損耗,并助二位修為……更進一步。”
胡不喜聞言,眼中瞬間爆發出貪婪嗜血的光芒,喉嚨里發出壓抑的咕嚕聲。
沈重云滿意地點點頭,優雅起身:“既如此,那便……開始吧。遲則生變,我二人先去‘用膳’了。”
他身影一晃,已出現在那封鎖區域前,符文無聲瓦解。
大門洞開,里面瞬間傳來無數孩童驚恐絕望的尖叫聲、哭泣聲,如同煉獄的序曲,被厚重的殿門隔絕了大半,卻依舊令人毛骨悚然。
三日后的深夜,皇宮大內,御書房。
燭火通明,將御案后身著明黃龍袍的天正帝蕭煜映照得如同神祗。他眉頭緊鎖,正翻看著一份來自盧州的加急密報,手指重重敲在奏折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個陸安……下手也太狠了些!盧州百年元氣,幾乎被他抽干!如此竭澤而漁,讓朕日后……如何名正言順去收拾千幻蜃樓?!” 蕭煜的聲音低沉,帶著帝王的威嚴與一絲哭笑不得的無奈。
突然!
御書房內明亮的燭火毫無征兆地齊齊熄滅!
并非被風吹滅,而是光線本身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一股冰冷、粘稠、帶著腐朽與死亡氣息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瞬間彌漫開來,將整個空間徹底籠罩!
案上的奏折、御筆、乃至蕭煜身下的龍椅,都失去了所有色彩與質感,只剩下純粹的、令人窒息的“黑”!
這不是尋常的黑暗,而是——幽寰絕界!
此為蝕月宗與千幻蜃樓共同催發的秘寶!能隔絕天地,鎖困空間!
蕭煜端雖坐于黑暗之中,帝王威嚴絲毫不減,反而在絕境中爆發出更加凜冽的氣勢!
見狀,蕭煜并未慌亂,只是緩緩抬起頭,龍袍無風自動,目光如電,穿透重重黑暗,聲音冰冷如同萬載玄冰,響徹在這片死寂的空間:
“千幻蜃樓?蝕月宗?還是……萬靈幽谷?”
“爾等宵小,竟敢對朕出手……當真……不怕道統永絕么?!”
黑暗中,傳來冷素月那嘶啞縹緲的聲音,如同夜梟啼哭:“陛下言重了……我等豈敢弒君?不過是……請陛下來這‘幽寰絕界’……來敘敘舊罷了……”
聲音輕蔑,還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敘舊?”
蕭煜冷笑一聲,帝王的傲氣沖天而起,“動用能封鎖天地的幽寰絕界,集四大圣地之力……就為了與朕‘敘舊’?冷素月,你這鬼話,連三歲稚童都騙不過!”
話落,蕭煜猛地站起身,周身隱隱有明黃色的龍氣升騰,試圖沖破這絕域的封鎖,聲音斬釘截鐵:“爾等今日所為,是要——弒君吧!”
“陛下圣明……”幻千珞虛幻縹緲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帶著冰冷的殺意,“我等只是……請陛下——殯天!”
隨著“殯天”二字落下,幽寰絕界的“天空”驟然亮起!
一輪巨大無比、散發著詭異湛藍光芒的“蝕月”高懸!冷素月的身影如同月宮仙子,斜倚在月輪之上,周身寒氣凝結成冰晶雪花飄落。
五彩斑斕、變幻不定的迷離幻光在另一側凝聚成幻千珞的身影,如夢似幻,卻殺機暗藏。
無數獸魂嘶吼咆哮的虛影匯聚成靈涅的身軀,充滿了野性的力量。
而墨鳴江則腳踏一座緩緩旋轉、由無數精密齒輪與符文構成的巨大青銅羅盤,如同掌控時空的神祗。
四大圣地長老,如同四尊魔神,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黑暗中心那抹孤傲的明黃!眼神冰冷,帶著審判螻蟻般的漠然。
而在蕭煜面前,黑暗如同幕布般向兩側分開。
沈重云與胡不喜的身影緩緩浮現。此刻的二人,氣息比在酒肆時更加深沉恐怖,周身隱隱有血光繚繞,顯然那三千“血食”讓他們受益匪淺。
沈重云優雅地躬身一禮,動作無可挑剔,如同最完美的貴族,聲音卻帶著九幽的寒意:“陛下,在下十萬大山重云,這位是胡不喜。受四位長老之邀,特來……恭送陛下,龍馭上賓。”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毒針,刺向帝王的尊嚴。
生死關頭,蕭煜的臉色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明悟。
他目光緩緩掃過天上那四張漠然的臉,又落在眼前這對俊美妖異的男女身上,嘴角竟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原來如此……朕明白了。”
“爾等……并非與十萬大山勾結。”
“而是……從始至終,便是依附于十萬大山這顆毒瘤之上的……蛆蟲!”
“難怪……難怪佛道二門留下的深厚底蘊與傳承,會被爾等這些魑魅魍魎竊據圣地之名!原來根子……在這里!”
幻千珞虛幻的身影一陣波動,聲音帶著被戳破偽裝的惱怒:“陛下臨死,倒是看得透徹!不錯!若無十萬大山牽制佛道余孽,若無主上暗中扶持,豈有我九大圣地今日之超然?!”
“聒噪!”
沈重云冷冷打斷,他看向蕭煜,眼中最后一絲偽裝的敬意消失,只剩下**裸的殺意:“陛下,時辰已到,該上路了。”
他緩緩抬起手,五指指尖,幽暗深邃的光芒開始凝聚,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
胡不喜也露出殘忍的微笑,背后九條燃燒著虛幻狐火的巨尾虛影無聲展開,封鎖了蕭煜所有退路!
面對兩位裂疆妖魔的絕殺之勢,蕭煜眼中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一股決絕、悲壯、又帶著無上威嚴的氣勢從他身上轟然爆發!
“朕!乃大永天子!承太祖遺志,統御九州!豈能……喪命于爾等妖孽之手?!”
“宵小之輩!安知帝王之志?!”
“太祖在上!不肖子孫蕭煜,今日以帝王之血,祭太祖神劍!護我大周山河永固!佑我九州萬民安康!”
“請——太祖鎮國神劍!!!”
吼——!!!
如同龍吟九霄!蕭煜眉心處,一點璀璨到極致的光芒驟然炸開!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皎白劍光,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轟然射出!
這劍光甫一出現!
整個幽寰絕界瘋狂震顫!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如同遇到克星般劇烈沸騰、消融!
四大圣地長老布下的領域壓制瞬間崩解!
劍光純粹、堂皇、浩大,蘊含著煌煌人道氣運與斬滅一切邪祟的凜然正氣!
其上散發出的威壓,讓沈重云、胡不喜臉色狂變,靈魂都在顫栗!讓四大長老如遭重擊,齊齊噴出一口鮮血,臉上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這是……梵眾天神意?!!”
“蕭成業!!!你竟然還沒死透?!!”
劍光之中,一道模糊卻無比威嚴、仿佛承載著江山社稷重量的虛影顯現!
那虛影身著古樸帝袍,手持一柄虛幻長劍,正是大周開國太祖——蕭成業的一縷不滅神意!
“妖孽!安敢犯我九州!戮我子孫!!”
“當誅!!!”
瞬間劍影虛影合一!那皎白劍光瞬間暴漲億萬倍!化作一道橫貫幽寰絕界的煌煌天河!劍光所過之處,空間寸寸湮滅!時間仿佛凝滯!帶著洗滌乾坤、重塑寰宇的無上偉力,朝著沈重云、胡不喜以及天上的四大長老,無差別地覆蓋而下!
這是大永太祖以帝王之魂、社稷之氣凝聚的終極一劍!
只為守護!
“不——!!!”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沈重云發出凄厲到變形的尖嘯!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與瘋狂!
再也顧不得任何保留,猛地一把抓住身邊的胡不喜!
“血祭·遁虛!!!”
噗!噗!噗!
沈重云和胡不喜的身體如同被無形巨力撕扯,瞬間爆開大團大團的本命精血!三條燃燒著本源狐火的巨大狐尾從胡不喜身后斷裂!沈重云身上更是脫落下大片覆蓋著漆黑血肉的皮毛,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的軀體!
這些血肉、皮毛、斷尾在秘法催動下,化作一團濃郁粘稠、散發著九彩光華的詭異血霧,將二人瞬間包裹!
嗤——!
煌煌劍河轟然斬落!
那九彩血霧如同遇到沸油的殘雪,發出刺耳的消融聲,瞬間被蒸發掉大半!
一聲痛苦到極致的悶哼從血霧中傳出!但在血霧徹底消失前,一點微弱的九彩光芒猛地一閃,強行撕裂了劍光邊緣一絲微不足道的空間裂隙,遁入其中,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漫天飄散、燃燒著殘余狐火的斷尾碎鱗,以及濃郁刺鼻的血腥焦糊味!
而天上的四大長老,此時是首當其沖!
噗!噗!噗!噗!
四道身影如同被太古神山正面撞擊,護身法寶瞬間炸裂!
靈涅周身的獸魂虛影哀嚎著湮滅,道袍碎裂,胸口塌陷,狂噴鮮血!
冷素月身下的蝕月冰輪布滿裂痕,她半邊身子都覆蓋上了詭異的冰晶,氣息萎靡到了極點!
幻千珞的五彩幻光被徹底斬滅,身形變得近乎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
墨鳴江腳下的青銅羅盤發出不堪重負的**,數枚核心符文崩碎,他本人更是七竅流血,面如金紙!
眼看四人就要被后續的劍光徹底碾碎成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只覆蓋著枯槁樹皮般皮膚、纏繞著渾濁死氣的大手,猛地從虛空中探出!這只手無視了煌煌劍光的余威,一把將遭受重創、瀕臨死亡的四大長老撈起!隨即,空間如同水波般蕩漾,大手連同四大長老的身影,瞬間隱沒,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幾聲壓抑痛苦的悶哼在破碎的空間中回蕩。
嗡……
煌煌劍光緩緩收斂,最終凝聚成一道略顯虛幻、卻依舊頂天立地的帝王身影——正是太祖蕭成業的神意化身。他懸浮于正在崩潰的幽寰絕界中,目光悲愴而復雜地看向下方。
御書房早已不復存在。
原地,天正帝蕭煜依舊保持著負手而立的姿勢,挺直如松。只是,他身上的龍袍失去了所有光澤,面容枯槁如同朽木,原本威嚴的雙目變得渾濁,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到了極致。
唯有那雙眼睛深處,燃燒著最后一點如同星辰般明亮的光芒。
這位一國之君,以渾身精血召來了太祖一劍。那一劍之后,也宣告著他生機消弭。
蕭煜望著太祖的神意虛影,嘴角艱難地扯動,露出一抹釋然而又驕傲的微笑,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在此間天地中響起:“太祖爺……蕭煜……未負大周……未負……九州……”
話音落下,眼底那點星辰般的光芒徹底熄滅。
大周第七代帝王,天正帝蕭煜,挺直著脊梁,溘然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