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主任一行人剛走，賀老爺子跟奶奶就過來了，他們也是專門來看沈薇的新作坊的。

見她弄得整齊又干凈，賀老爺子當然少不了一番夸贊，但奶奶的視線卻一直落在灶臺上。

沈薇在家里做醬香餅那一次，奶奶就想看看了，但家里的廚房太小，李桂枝擠在那里學，她也沒地方看。

現在這里寬敞了，她自然要好好看看。

“沈薇，你烙一張餅試試。”

灶臺里的木炭燒得正旺，不用來烙餅也浪費了，沈薇便搟面烙餅。

結果只烙了一張，奶奶就閑不住了：“這個不難，我來試試。”

奶奶做了幾十年的飯，就烙了幾十年的餅，這點活對她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動作甚至比沈薇還要流暢一些。

烙出來的餅也是兩面金黃，沒有一點焦黑，看著就酥酥脆脆。

而且她還能一邊烙餅，一邊把下一個餅的面皮搟好，這個一出鍋，下一個就放了進去。

一口氣做了十來個，奶奶道：“往后烙餅這活兒就交給我了，你就只管去做你的面包。”

“那怎么行？”沈薇道，“奶，我是接您來享福的，又不是讓您來干活的。”

“享福？”奶奶道，“天天閑在家里沒事兒干那叫什么享福？胳膊腿的都快生銹了！再說這活兒也不累人，你給我弄個高點的凳子，我一天做它幾百個輕輕松松的。”

“沈薇，你就讓你奶奶做吧，”賀老爺子也道，“閑在家里無聊的感覺，我比誰都清楚。要不是我不會做，我都想來幫你烙餅了。”

沈薇一抽嘴角，頓時又想起了那鍋燒糊的面條。

不過他說的話也有道理，老人家確實不喜歡閑著。奶奶還不到六十歲，這年齡放二十年后，還在廠里上班的都大有人在。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療養，奶奶的身體也好起來了，看著是越來越年輕，稍微打扮一下估計人家都得說她四十幾。

“那行吧，”沈薇道，“但我得給您工錢。”

“我還要你什么工錢？”奶奶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一家人你咋說出來兩家話了？”

“那就不是工錢，是我孝敬您的行了吧？”沈薇堅持道，“如果你不要，那我就自己來做。”

奶奶搖了搖頭，對著賀老爺子道：“這姑娘就是這么個實誠性子，半天虧欠不得別人。”

“這樣好啊，”賀老爺子道，“我就不喜歡那些虛頭巴腦，天天想占人家小便宜的。”

奶奶過來烙餅的事也就這么定下來了，沈薇讓她早上吃了早飯慢慢過來，中午也不用回去了，就在紡織廠的食堂里打飯打菜，或者吃點餅之類的，晚上她再回去好好做頓飯。

至于怎么瞞著她老人家去空間做面包，沈薇也有了辦法。

烤面包的爐子在墻角，跟烙餅的灶臺隔了三米多遠，現在只需要做兩面臨時的墻，就能圍出來一個單獨的隔間。

這個就不用磚頭水泥了，她去十字路口找了兩個木匠師傅，直接用木方釘兩面墻出來，上面再釘上三合板，開一個小門。

這不是什么大工程，兩個師傅一下午早早地就做好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奶奶總共烙了二百八十個餅，還直說非常輕松，如果還能有個灶臺，她起碼可以做五百個之類。

沈薇一直聽著她興致勃勃的說話，感覺今天的奶奶真的變年輕了。

不僅僅是身體上，精神上好像也回到了十幾年前，那時候的奶奶還沒有被沈富貴苛待，臉上經常掛滿了笑容。

真好。

……

“沈薇啊，”晚飯的時候，李桂枝拿出今天的六十塊交給沈薇，又道，“明天我打算再多拿點餅，你能做出來不？”

一說到這兒奶奶就高興了：“要多少有多少！今天我才做了兩百百十個，不夠我明天繼續給你做。”

李桂枝一愣，問：“現在是您在烙餅了？”

“對，沒啥難的，”奶奶道，“你明天打算要多少？”

李桂枝想了想，道：“我是這樣計劃的，這些天早上和上午兩百張，每天都是早早賣完的，所以這沒問題，關鍵是下午閑著了。”

“下午能賣出去嗎？”奶奶問。

“能，但只有下班那一會兒，”李桂枝道，“所以我想多拿一百張，下午下班前去哪個廠門口試試，說不定很多人不想做晚飯，或者第二天不想早起做早飯，買點餅就當頓了。”

“沈薇，你覺著呢？”

“我看行。”沈薇道，“阿姨你的想法很不錯，其實這兩天我也準備這樣跟你提議的。而且我覺得一百張還是保守了點，拿一百五十張吧，但得挑個人多的廠子。”

一張餅兩斤，基本能夠一個小家庭的晚飯，所以平時買一整張餅的人最多。

一百五十張餅大概就是一百五十個客人，按照二十個人有一個人購買來算，一個大概有三千多人的廠就能賣完。

符合這個條件的廠不少，但最近的是機械廠，騎車三四分鐘就能到廠門口。

但李桂枝有些遲疑了，因為賀建國是機械廠的廠長，廠里好多人都認識她這個廠長夫人，讓她去機械廠門口賣醬香餅，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怕什么？就大膽地去！”奶奶道，“你是為了給家里賺錢，靠自己的本事吃飯，還怕別人說什么？”

李桂枝點點頭，她也明白這個道理。

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又何談徹底擺脫賀建國的掌控？

“好，明天下午我就去機械廠門口。”

“這才對嘛。”奶奶笑著道，“這都新時代了，咱們女人不要老是看男人的臉色，要頂起半邊天。”

聽著奶奶的豪言壯語，沈薇覺得帶奶奶來城里，已經讓她徹底改換思想了。

從今以后，她就是新一代的新女性了。

……

第二天下午，李桂枝到作坊里拿了一百五十張餅和醬料，毅然來到了機械廠門口。

以前她也經常來廠里找賀建國，所有門衛都認識她，見她竟然騎著三輪車過來賣大餅，幾個人都驚得大眼瞪小眼。

“這是咱們賀廠長家那位，沒錯吧？”

“錯不了，就是她。”

“她怎么擺起小攤了？”一個門衛道，“而且還到咱們廠門口來擺攤，這不丟賀廠長的面兒嗎？”

“誰知道啊。”

幾人一邊閑聊時，下班的鈴聲響了起來。

大群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工人們，陸陸續續走出了車間，匯聚成龐大的人流涌向大門。

李桂枝見人來了，趕緊叫道：“醬香餅，又香又酥的千層醬香餅啦。”

她一邊叫賣，一邊將濃濃的醬汁刷在餅上，濃郁的香味在冰冷的空氣中散發，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是啥餅啊，聞著好香！”

有喜歡美食的人過來一看，見這餅不但醬料又足又香，表面金黃酥脆，內里還是一層層的，頓時忍不住口水直冒。

問了價格后，感覺也不貴，便再也忍不住了。

“給我來兩斤試試。”

“我要三斤，晚上回去就不用做飯了。”

……

機械廠男性工人居多，男人的飯量大些，花錢相對也大方一些，你一斤他三斤，轉眼幾十斤就賣了出去。

就在李桂枝忙得腳不沾地時，賀建國帶著賀西霖跟沈倩，也匯合了準備下班。

“賀廠長，下班了。”一個車間主任迎面過來打招呼。

“嗯。”賀建國點點頭，但一眼看到他手里拿著一個紙袋，里面散發著一股熟悉的香味，眉頭就皺了起來，“你買的什么？”

“醬香餅啊，”車間主任笑著道，“就在嫂子那兒買的。”

嫂子？

賀建國一愣，趕緊問：“哪兒呢？”

“就在廠門外邊呢。”

賀建國整張臉頓時就黑了下來。

李桂枝那個死女人，竟然把攤擺到機械廠門口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