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沒時間去關心余娜。
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以最快速度把生產線安裝完成,然后順利生產出賀西洲他們需要的材料。
至于男女私情,她真的不愿意去浪費時間多想,也不怎么在乎。
于是拿到圖紙之后,她便從第一部分開始仔細查看,跟負責安裝的工程師詳細交流,確定一切都沒問題后,這才讓工人們開始安裝。
生產一種新型復合材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其中涉及到物理和化學知識的應用,設備安裝得是否到位,會直接影響到成品的最終效果,所以就算是一顆螺絲都不能馬虎大意。
沈薇也盡可能地做到每一步都現場跟蹤,發現問題立即指出改正。
看著她帶著安全帽,在巨大的設備上爬上爬下,賀西洲的心一直懸著都沒放下來過。
要不是他的腿腳現在還有些不方便,他都恨不得讓沈薇下來,他自己爬上去。
“看來你真的很關心他,”余娜趁機來到他跟前,道,“這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賀西洲。”
被直接說中了心事,賀西洲面色稍顯尷尬,正了正色道:“余教授,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聊私事。”
“那是不是下了班就可以聊了?今天晚上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余娜說完又強調道,“就我們兩個人,聊一些上學那時候的往事。”
賀西洲趕緊回道:“晚上要加班……”
“那等生產線調試好之后呢?”余娜道,“到時候你應該有幾天假期,別說也沒空。”
賀西洲真不想回答他這些問題,只能道:“到時候再說。”
“那就是有空了。”余娜則是乘勝追擊,“我們一起去香山好不好?記得上學那會我們經常去,你還幫我背過包。”
賀西洲干脆不說話了,視線一直盯著忙碌的沈薇。
余娜見狀笑了笑,道:“跟你開玩笑的,你不要生氣。”
說著她晃了晃手里厚厚的圖紙,道:“我現在要去看圖紙了。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出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到時候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我直接提出來。”
余娜拿著圖紙走了,賀西洲的想也跟著波瀾起伏。
他擔心余娜真的找出問題,因為她是在美國讀的博士,論學識現在沈薇應該還不及她。
而哪怕她只找出一些小問題,都會借機讓沈薇難堪,他也沒法替沈薇說話,畢竟事關生產,他不可能在工作上存有私心。
這讓他一整個上午都心亂如麻,在車間里圍著正在安裝的設備不停走動。
沈薇盯著安裝工人們干活,一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停下來,見賀西洲一直繞著設備轉圈圈,便道:“你身體還沒有好利索,最好是多坐著休息。”
賀西洲哪里坐得住,一坐下就感覺凳子上長了牙,會咬他屁股一樣:“沒事,我不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唉,也沒什么。”賀西洲道,“總之沒啥事,你別擔心。”
沈薇看出來了,他心里肯定有事。
于是問道:“是不是余娜跟你說什么了?”
看著沈薇烏黑發亮的大眼睛,賀西洲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隱瞞,而是點點頭道:“確實。她正在看圖紙,說她會找出一些問題。”
這話把沈薇都逗笑了。
就因為這個就坐立不安,賀西洲同志,請問你還是小學生,生怕被老師批評嗎?
至于這套生產方案和設備會不會有問題,她自然有絕對的信心。
這可是通過科學院反復審核過的,有問題應該早就看出來了,余娜也最多雞蛋里挑骨頭,對任務進度不會構成多大的影響。
“其實我反而希望她能找出點問題。”沈薇道,“再縝密的方案,都可能會出現紕漏,與其讓這些紕漏深深地隱藏起來,在以后給我們帶來麻煩,不如早點發現并解決,將損失控制在最小范圍內。”
“可一旦她發現問題,肯定會讓你難堪。”賀西洲道。
“那有什么關系?”沈薇絲毫不介意地道,“如果真錯了,那就要虛心接受。我不知道你在學校的實驗室待了多久,反正我跟江頁大師兄他們研究這兩種材料時,他們每天都恨不得拿著顯微鏡來找我的錯誤,而且也找出了許多。我現在不也是好好的?”
“余娜她不一樣……”
“沒什么不一樣。”沈薇道,“你之所以會這么認為,是因為你在工作中加入了個人感情,這很危險,你要好好地自我反省。”
賀西洲微微一愣,這不是他之前對余娜說的話嗎?
但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現在被沈薇提醒,他也知道該怎么做了。
以后工作就是工作,絕對不能被余娜的話影響。
“走吧,去吃飯了。”
兩人一起來到食堂,余娜已經提前到了,正在一張桌子上看圖紙。
見他們兩個來了,老遠就對他們招手:“這邊。”
賀西洲不愿意跟她坐一起,但沈薇卻道:“走吧,說不定她已經找出問題了。”
說完她帶頭來到余娜的桌子前。
食堂里是長桌,余娜又坐在中間的位置,沈薇便跟她面對面地坐下,賀西洲看了看,也挨著沈薇坐了下來。
“有個很不好的消息告訴你們。”一上來,余娜就直接了當,頗有點咄咄逼人的味道。
雖然沈薇剛才說過她不在乎被找出問題,但真到了這個時候,賀西洲該緊張還是得緊張。
他不想沈薇當著所有的面被質疑,被給難堪,于是道:“余娜,能不能吃了飯去辦公室說?”
余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怎么,擔心了?”
“我不擔心,”賀西洲道,“如果你真的找出問題,我們歡迎你提出來。但現在是吃飯時間,討論問題可能會有疏漏。”
余娜好奇地看著他,想分辨他這些話是真是假。
可從賀西洲的眼睛里,她并沒有看出任何說假話的跡象,看來他已經不被情緒影響了。
這就奇怪了,早上她就隨便說了幾句,賀西洲整個人看起來都亂套了,可這才過去一上午,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這讓她感覺很沒趣,于是合上了圖紙,道:“我沒有找出任何問題。”
賀西洲眉頭一皺,問:“那你說有不好的消息?”
“是別的。”余娜道,“不過剛才你也說了,吃飯的時候不討論問題,所以,吃了飯再說吧。”
賀西洲立即明白過來了,余娜是故意在吊他胃口。
換成是早上,他肯定急得連飯都吃不好。
但現在么,他已經跟沈薇一樣,工作就是工作,決不會帶任何私人感情,更不會因為她兩句話就讓自己的情緒受到影響。
“那就吃飯吧,”于是他平靜地道,“下午一點,在辦公室集合。”
見他真就一句不問,直接去排隊打飯了,余娜詫異地看著他的背影,又回頭看看沈薇。
直覺告訴她,賀西洲之所以會在這么短時間內出現變化,絕對是因為沈薇。
她實在不明白,沈薇對賀西洲的影響力,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