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爺子拿起報紙，還故意在賀西霖面前晃了晃。

“看到上面是誰沒有？”賀老爺子道，“這是你未來的大嫂，人家法國人給她幾十萬，還要給什么終身教授，她都沒去！”

賀西霖抽了抽嘴角，心想難道這不是傻嗎？

幾十萬啊，還能當教授，在國內八輩子也賺不到這么多吧。

不過他不敢跟賀老爺子頂嘴，只能陪著笑臉道：“爺爺您說得對，大嫂是我們家最能干的。”

“哼，這還用你說？”賀老爺子看向賀建國，無縫連接地問：“我聽說，你們機械廠今年的效益不好？”

賀建國一怔，他沒想老頭子突然問起這個，便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比去年差了點，不多。”

“比去年差就是不好！”賀老爺子道，“現在全國上下都在忙著搞建設，到處都需要機器，好多廠訂單都排到后年了。”

“我們廠的訂單也排到明年下半年了……”

“既然有訂單，那為什么效益還差了？為什么不多做點？”賀老爺子大聲道，“全國都在忙建設，經濟形勢蒸蒸日上，結果就你這個機械廠整天磨洋工，真以為你是大爺，別人要跪著求著買你們的設備？這種思想覺悟，我看你這個廠長是干到頭了！”

賀建國被訓得不敢說話，心里卻是很不服氣。

廠里的效益再好，他這個廠長也不多拿一分錢，每個月還是那么點工資，所以圖啥啊？

圖自己不夠累嗎？

見氣氛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賀西霖趕緊給沈倩遞了個眼色，后者立即會意，趕緊來到賀老爺子跟前：“賀爺爺，馬上就要過年了，我也沒什么好送您的。之前我見您的帽子有點舊了，還補了兩個疤，我就給您買了一頂新的。”

說著她打開紙袋，拿出一頂黑色的帽子：“聽店員說這是羊毛的，戴著可暖和了。”

賀老爺子眼里閃過一絲寒芒，問道：“沈倩啊，你知不知道賀爺爺的那頂帽子有多少年了嗎？”

“不知道啊，”沈倩問，“但看著都洗得發白了，應該有不少年頭了吧？”

“嗯，三十多年了，”賀老爺子道，“還是我抗美援朝時候部隊里發的，上面的兩個補疤，是當時被敵人的機槍子彈打出來的。”

沈倩眨了眨眼，她不知道老爺子突然說這個干嘛：“那就更應該換新的了啊。”

這話一說出來，沈薇就知道她完了。

所以說沈倩就是個小機靈鬼，平時小聰明是不少的，但大是大非上卻是沒有一點概念。

賀老爺子的帽子為啥戴了三十多年還舍不得扔，是因為他勤儉節約，還是因為他沒錢買？

都不是。

那是因為這頂帽子是他的回憶，是他對當年那些同生共死的戰友的紀念。

結果你讓他扔了？

這話要是是賀西霖說出來的，估計老爺子真得打斷他的腿。

賀西霖也知道沈倩說錯話了，趕緊給她遞眼色，可沈倩卻是一點都看不懂。

“沈倩啊，”賀老爺子換上一副笑臉，道，“這帽子你拿回去退了吧。”

一聽他不要，沈倩趕緊道：“賀爺爺，我都買了，也退不掉的。”

“那就拿回去給你爸戴。”賀老爺子道，“不過你也別多心，不是賀爺爺我嫌棄你送的東西，而是你賺點錢也不容易，就別浪費在我身上了。等你以后掙多了錢，賀爺爺一定接受你的禮物。”

老爺子說著話題一轉，指著音量開得巨大的彩電道：“不信你看，這個大彩電就是你姐給我買的，兩千多塊呢，我想都沒想就要了。要是你能有你姐這么能干，別說一頂帽子，就算你送我一輛小汽車，我也二話不說地就收下。”

沈倩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在明說她遠遠不如沈薇啊！

可事實上就是這樣，賀老爺子的話也無懈可擊，她只能咬著牙忍了。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賀老爺子并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繼續說道：“說起你姐，今年考上大學，都拿兩個碩士學位了。你們都是一個爹生的，你以前也上過高中，我覺得你也應該能行。要不過了年我去找個關系讓你去復讀半年，也去考個大學？”

沈倩都快哭了，真的。

她上初中基本上都是在聽天書，高中還是托關系上的，這樣要是都能考上大學，她自己都覺得沒天理。

“賀爺爺，還是不用了，”沈倩道，“我家里條件不是很好，我還得賺錢給家里呢。”

“這有什么？”賀老爺子道，“你姐會做生意，還能一邊做生意一邊上學，你應該也不差的。”

沈倩：……感覺這天是沒法聊了，真的。

她就奇怪了，沈薇以前在家的時候，好像沒這么能干啊。

怎么才短短一年時間，就已經變得這么厲害了，連賀老爺子處處都在夸她。

沈倩想不明白，但賀西霖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老爺子今天處處拿沈薇說事，把他和沈倩比得一文不值，他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看不起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孫子！

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以前就算賀西洲比他優秀，但老爺子還是會經常跟他說說話，教他一些道理。

可自從沈薇來了之后，老爺子對自己的態度就越來越冷淡。

今天秋天，他本以為趁沈薇去上學，他多在老爺子面前表現一下，就能重新獲得他的好感。

結果呢，來了幾次之后，老爺子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他，直接讓衛兵把他攔在大門外！

他早就知道，沈薇才是禍害的根源！

但他不死心，他始終相信血濃于水，有些事不試一試，他永遠都不會死心：“爺爺，其實我們是來接您跟媽，去我們那邊過年的。”

為了讓老爺子去，賀西霖連李桂枝都一起邀請上了。

“去你們那邊過年？”賀老爺子問。

“對！”

“包餃子嗎？”老爺子又問。

見他沒有直接拒絕，賀西霖心頭一喜。

沒拒絕就說明有希望，有希望就值得他努力，于是趕緊道：“過年當然要包餃子啊，我們準備了三種餡兒，有豬肉白菜的，香蔥羊肉的，還有油渣白菜的。”

“聽起來不錯啊，”賀老爺子又問道，“只有餃子可不行，其他菜有嗎？”

“有，有好多呢！”賀西霖道，“都是爺爺您最愛吃的。”

“那……”賀老爺子想了想，問，“有大彩電嗎？”

賀西霖人都麻了，這東西有幾戶人家有啊！

“爺爺，沒有大彩電，不過有14吋的黑白電視機，”賀西霖道，“也是可以看的。”

“那不行。”賀老爺子一本正經地道，“我看彩色電視習慣了，黑白的看著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