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大營。
納哈出正紅著眼睛布置戰(zhàn)術(shù)。
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有想過殺出重圍,可惜每一次都被明軍給擋了回來。
一次次的突圍失敗,致使士氣低迷、軍心渙散。
更別提明軍還故意釋放俘虜,讓“投降免死”的消息傳遍營地,己軍士氣暴跌,隱隱有了敗亡之兆!
一想到這兒,納哈出就不禁為之絕望。
殿外呼嘯的朔風(fēng)裹挾著細(xì)雪撲打在瓦片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嗚咽,仿佛也在為大元的命運(yùn)悲鳴。
大明如日中天,應(yīng)天府的宮闕巍峨聳立,龍椅上坐著那位出身寒微卻橫掃群雄的洪武皇帝。
徐達(dá)、馮勝、李文忠、傅友德等猛將縱橫沙場,兵鋒所指,草原震顫。
百萬明軍陣列齊整,火器營的轟鳴能撕裂長空,戰(zhàn)船艦隊(duì)在江河湖海之上鋪開遮天蔽日的帆影,整個天下都在大明的威名下戰(zhàn)栗。
反觀大元朝,自被逐出中原,就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般飄搖不定。
曾經(jīng)輝煌的元大都淪為焦土,上都的宮墻也在戰(zhàn)火中坍塌。
黃金家族的榮光消散在漠北的風(fēng)沙里,各部族紛爭不斷,昔日鐵騎如今只能蜷縮在苦寒之地放牧。
尤其是大將軍王保保死后,那個曾以一己之力撐起北元危局的擎天之柱轟然倒塌,再無人能凝聚殘部,重拾反攻中原的雄心。
剩下的不過是些各自為戰(zhàn)的殘軍,在明軍的步步緊逼下,如殘燭般在凜冽的北風(fēng)中搖曳,隨時都可能熄滅。
大元的氣數(shù),似乎真的走到了盡頭了啊。
納哈出紅了眼睛,卻也無可奈何。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
要么拼死決戰(zhàn),作困獸之斗,捍衛(wèi)先祖榮耀。
要么……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騷動。
兩名披頭散發(fā)的士卒被押解進(jìn)來,他們身上的皮甲裂成碎片,渾身上下滿是血污。
“怎么回事?”納哈出皺眉問道。
心腹萬夫長斡赤斤甕聲甕氣地回答道:“大王,這兩人故意在軍中散播謠言……”
“本來就不是謠言,明軍說過了,只要放下兵器投降,他們就會既往不咎……”一人聲嘶力竭地高喊道。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納哈出就抓起骨朵砸在了他腦袋上面,剎那間腦漿迸裂,鮮血噴涌而出,將納哈出澆灌成了血人。
“嚴(yán)厲盤查,任何人敢動搖軍心,格殺勿論!”
斡赤斤躬身領(lǐng)命而去,臨走前還不忘帶走尸體。
當(dāng)最后一道人影消失在殿外,納哈出這位威震遼東的悍將頹然跌坐在胡床上。
明軍每日清晨都會將裹著酥油餅的箭射入營地,那些浸透奶香的面餅旁,總壓著繡著金絲的降書——這比刀槍更鋒利的攻心術(shù),正一寸寸啃噬著將士們的意志。
這些該死的明人,手段是真的臟啊!
繼續(xù)這樣下去,肯定撐不了多久了!
一時間,納哈出都有些絕望。
然而正當(dāng)這個時候,殿外再次傳來了喧嘩聲。
“大王,明軍派來了使者!”斡赤斤去而復(fù)返,臉色很是難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明軍這個時候派遣使者,當(dāng)然是前來招降的。
納哈出本不想見,直接推出去斬了便是。
但一想到眼下的處境,他頓時就猶豫了。
思慮再三后,納哈出突然冷笑了起來。
“呵,那就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好好殺殺銳氣!”
片刻之后,常茂與朱高熾等人大步走進(jìn)殿內(nèi)。
作為大明鄭國公,常茂還是頗有排面的,至少在吸引火力這方面,一般人還真比不過他。
而朱高熾則是偽裝成了普通將校,常茂的弟弟常升,畢竟不能暴露自己皇孫的身份。
一行人剛剛走進(jìn)大殿,常茂都還沒來得及開口,突然間一道箭矢暴射而來,直挺挺沖向了常茂面門。
“小心!”
“國公爺快閃開!”
眾人見狀大驚失色,紛紛出言提醒。
常茂本人都愣在了原地,他怎么都想不到,納哈出這孫子如此瘋狂,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
好在朱高熾一直提高警惕,眾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欺身上前,探手生生攥住箭桿,隨后果斷他反手一擲,神箭手尚未發(fā)出慘叫,便被透體而過的箭矢釘死在屏風(fēng)上。
死寂的大殿突然炸開驚雷般的怒吼。
“該死的明狗!”
“血債血償!剁了這些雜種!”
“到了我們金山大營還敢動手?”
“拿下他們,剁碎了給兄弟們報仇!”
短暫沉寂后,大殿內(nèi)便響起了憤怒的咒罵。
饒是納哈出都沒有想到,這些明人還敢還手。
他本想給明軍使者一個下馬威,結(jié)果現(xiàn)在弄巧成拙,反倒是激起了麾下將領(lǐng)的仇恨。
下一刻,提前安排好的三百刀斧手就涌了出來,將常茂、朱高熾一人給團(tuán)團(tuán)圍住。
那凌冽的殺意,連常茂見了都有些膽寒。
畢竟這里是金山大營,敵軍的老巢,他們連反抗的機(jī)會都沒有。
“殺了他們!”
“宰了這些該死的明狗!”
怒吼聲如洶涌浪潮,瞬間席卷整個大殿。
三百刀斧手高舉兵器,寒光在穹頂投下森然陰影。
有人踹翻案幾,杯盞碎裂聲混著粗重喘息;幾員悍將抽出彎刀,怪叫著就要沖上前來;后排士卒推搡向前,鐵甲相撞的嘩啦聲與咬牙切齒的低吼交織,殺意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
整個營帳仿佛被點(diǎn)燃的火藥桶,只需一絲火星,便能爆發(fā)出毀天滅地的狂潮。
見此情形,常茂與康鐸都有些心驚膽寒,可他們進(jìn)來時身上的兵器全都被收繳,現(xiàn)在連反抗都做不到。
“高熾,都他娘地怪你!”
常茂忍不住埋怨道,心中滿是懊悔。
就不該聽信這小子的讒言,現(xiàn)在真是自投羅網(wǎng)、必死無疑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朱高熾突然放聲大笑。
清亮的笑聲穿透喧囂,讓暴怒的元軍下意識愣在原地。
“納哈出,你就這格局嗎?”
“昔日草原雄鷹,如今竟學(xué)小兒暗箭傷人?”
“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連這規(guī)矩都不懂,如何服眾?”
聽到這話,納哈出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殿內(nèi)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火把爆裂的噼啪聲。
良久,他終于咬牙開口:“都給本王住手!退下!”
“大王……”斡赤斤不甘心地開口道,“這群明狗……”
話未說完,迎上納哈出森冷如刀的目光,后半句生生咽回喉嚨,恨恨退到一旁。
三百刀斧手雖心有不甘,卻不敢違抗軍令,只得收起兵器,腳步沉重地退出大殿。
朱高熾見狀嗤笑了一聲,心中大抵有了把握。
還搞出“下馬威”這一套,真以為老子是嚇大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