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應天府的青石板路,卻洗不凈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
錦衣衛的身影穿梭在大街小巷,破門聲、哭喊聲與鎖鏈的嘩啦聲交織成一曲令人戰栗的樂章。
大批官員被緝拿入獄,淪為階下囚。
一時間人心惶惶朝野不安,整個京城都籠罩在陰影之下。
此時,棲霞鎮工業區的工坊內,朱高熾正蹲在煉鐵爐前,圓滾滾的身子裹著粗布短打,臉上沾著煤灰。
他盯著爐膛內翻涌的鐵水,手中的火鉗撥弄著焦炭,全然不顧太子標焦急的目光。
“熾兒!”太子標一把抓住小胖墩的胳膊,“你還有心思在這里搗鼓這些?!”
“郭桓案牽連數千官員,上萬人命懸一線!再不想辦法,大明的根基都要動搖了!”
呵呵,我想個錘子辦法。
本就是一群該死之人,我吃多了想辦法救他們!
朱高熾慢吞吞直起腰,用袖口抹了把臉,反倒蹭得更花:“喪標啊,這些人貪墨的可不是小數目,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太子標神情一滯,隨即嘆了口氣。
小胖墩晃了晃手中的火鉗,“您瞧瞧,這鐵水若是摻了雜質,煉出來的都是廢鐵。”
“朝廷也一樣,這些蛀蟲不除,大明遲早要完。”
聽到這話,太子標急得直跺腳:“道理我何嘗不懂?可如今六部百司幾乎無人可用,地方布政司也亂成一鍋粥!”
“你皇爺爺殺紅了眼,再這么下去,整個官場都要空了!”
老朱狠起來,那真是沒人攔得住!
更別提這一次本就是百官的錯,貪腐受賄撞到老朱手里了,那老朱殺起人來可就絲毫不留情面了。
太子標抓住小胖墩的肩膀,“兔崽子,這大案本就是因你而起,快給我出個主意!”
喲呵,這是強行為難人啊!
朱高熾壓根懶得搭理喪標,直接揮了揮手中通紅的火鉗,嚇得太子標連連后退!
“熾兒,你是不是忘了,咱們的倭國大計?”
太子標眼珠一轉,立刻換了說法。
“倭國開發可正在進行,傅友德也快拿下高麗了!”
“這個節骨眼上,朝廷卻出了問題出現動蕩,到時候耽誤了大計……”
聽到這話,朱高熾果然眉頭緊蹙。
好像真是這么回事兒。
現如今棲霞鎮工業區的發展日新月異,每日生產出來的琉璃鏡、雪糖和水泥,以大明目前的購買力根本就不能完全吃下。
其實棲霞鎮工業區的特色產品,本就是為了日后的東海貿易做準備!
結果現在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貪腐大案,朝廷內部無人可用,一切國政大計午安都因此陷入了停滯!
想到這里,朱高熾就不由怒罵出聲。
“一群該死的東西,這不是耽誤老子正事兒嗎?”
太子標立刻跟上,打起了配合。
“對啊高熾,那該怎么辦?”
朱高熾眼珠一轉,突然咧嘴笑了:“喪標,你說要是煉鐵時發現雜質太多,該怎么辦?”
聽到這話,太子標頓時一愣:“自然是……重新冶煉?”
“對咯!”朱高熾興奮地扔掉火鉗,濺起一片煤灰,“咱們就來個‘重新冶煉’!”
“那些罪大惡極的,自然要嚴懲不貸;但有些被裹挾的小官,還有可用之才,不妨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
“熾兒,詳細說說!”太子標立刻來了興趣,追問道。
朱高熾掰著胖乎乎的手指頭開始分析:“首先,把涉案官員分成三六九等。主犯、從犯、受脅迫者,罪責分明。”
“主犯必須嚴懲,夷三族誅九族、剝皮實草什么的全都安排上,以儆效尤;從犯可以從輕發落,革職流放什么的,但要罰沒家產,充作國庫;至于那些被逼無奈的小官,讓他們戴罪立功,參與清查余黨、追繳贓款。”
“這個差事不能交給錦衣衛,因為錦衣衛巴不得想擴大打擊面,血洗整個朝堂!”
毛驤現在已經得了個兇名“毛人屠”,錦衣衛也憑借此次大案成功立威,兇名赫赫!
太子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追問道:“這倒是個法子。那你的意思是……交給御史臺?”
“沒錯,非御史臺不可!”朱高熾微微頷首,“錦衣衛如今像脫韁的野馬,逮著一點線索就深挖,再這么下去,整個朝堂都得牽連進去。御史臺手握監察大權,讓他們按律法定罪量刑,才能快刀斬亂麻!”
“想要盡快結束此案,就必須讓御史臺插手其中,快刀斬亂麻,該殺的殺該剮的剮,該革職的革職,該流放的流放,都列個明賬,既震懾宵小,又能止住人心惶惶,不給錦衣衛繼續擴大打擊面的機會。”
“還有更要緊的。”朱高熾突然壓低聲音,肥嘟嘟的臉頰泛起潮紅,“御史臺自改組后形同虛設,那些御史大夫拿著俸祿卻不敢彈劾權貴,在百官面前早沒了威風。”
他抓起案上茶盞猛灌一口,燙得直哈氣,“正好借這案子,讓他們狠狠咬幾頭‘大老虎’!彈劾幾個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勛貴,再把審案過程公開,讓全天下都知道御史臺的厲害!”
太子標聽后興奮地點了點頭,對這個提議很是認可。
“具體怎么做?”
“讓御史臺和錦衣衛組成聯合調查組,前者主審定罪,后者負責抓人取證。再從國子監挑些敢說真話的寒門學子當監審,美其名曰‘歷練’。”朱高熾狡黠一笑,露出兩顆虎牙,“錦衣衛想擴大牽連,御史臺要按律辦案,學子們又盯著雙方,三方互相掣肘,案子自然不會失控。”
太子標聽后狠狠揮了揮拳頭。
郭桓案看似危局,實則是整頓朝綱的天賜良機——用錦衣衛的凌厲,御史臺的剛正,再加上國子監的銳氣,三股力量絞成繩索,既能捆住貪腐的手腳,又能重塑朝廷筋骨。
這場風波,看似是懲處貪官,實則是在刀尖上跳舞——既要震懾群小,又不能動搖國本。
小胖墩的法子,堪稱精妙。
“對了,那些士紳富戶呢?又該如何處置?”
朱高熾嗤笑了一聲,道:“喪標你想啊,他們敢和貪官勾連,靠的不過是錢勢二字。咱們偏要拿這兩樣開刀。”
“沒涉案的富商,讓他們簽‘投名狀’——捐出三成家財,協助追繳贓款,再把自家生意賬本呈上來。愿意的,發塊‘清白良商’的牌匾掛在門口;不愿的......”朱高熾突然轉身,眼里閃過寒光,“錦衣衛正好缺些查賬的人手,讓他們去大牢里慢慢算。”
“到時候這些士紳富商為了保命,肯定會拼命幫朝廷辦事。而且,咱們可以讓他們互相監督,誰要是敢再搞小動作,就罰得傾家蕩產!”
太子標陷入了沉思,眼睛越來越亮。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咱們既要用律法立威,也要借人性辦事。等風波過了,再把捐錢的富商召進宮,賜個‘義商’頭銜,開放些小生意給他們——讓他們知道,跟著朝廷才有肉吃。”
見此情形,朱高熾繼續說道:“還有那些涉案官員留下的空缺,也不能空著。咱們可以從國子監選拔人才,臨時補缺。這些學子年輕氣盛,沒有官場的壞習氣,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歷練。”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最重要的是,得讓老逼登消消氣。”
朱標沉吟良久,終于嘆了口氣:“也只能如此了。”
“熾兒,你隨我一起進宮,當面向你皇爺爺說明!”
話音一落,太子標拽著小胖墩就走。
“哎哎……我這兒正忙著呢,有正事兒!”
“不管什么事兒,都比不過這場大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