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里熏著安神的檀香,青玉香爐飄出裊裊白煙。
太子朱標領著兩小只輕手輕腳摸進殿門時,太醫院使戴思恭正搭著馬皇后腕脈,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
馬秀英聽到響動,原本疲憊的眼神瞬間亮起來:“大孫和熾兒來了?”
她抬手虛招,臉上浮起慈愛的笑紋,“快過來,到奶奶身邊來!”
朱高熾顛顛跑過去,和朱雄英一左一右挨著馬皇后坐下,圓眼睛里滿是關切:“皇祖母,您身子骨好些了嗎?”
戴思恭神色微動,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皇后娘娘病情已有好轉,接下來只需要耐心調養即可。”
“哦?”朱標原本緊繃的肩膀松了松,隨即又皺起眉追問:“戴神醫,母后這病到底是什么情況?”
“娘娘的病源自于早年吃過太多苦,身體過度被透支,一些小病也未能及時治療,所以形成了暗傷。”
戴思恭斟酌著措辭,盡力解釋道。
眾人聽后倒是明白了,畢竟馬皇后這一生也不容易。
早年喪母,被父親托付給郭子興,后父親客死他鄉,郭子興越發可憐她孤苦,于是收為養女,過了一段好日子,后面就是遇到了朱重八,苦日子也就跟著來了。
老朱創業歷程并不是一帆風順,還曾多次險死還生,馬秀英始終陪伴左右,追隨老朱南征北戰,可以說吃過的苦頭數不勝數。
就比如生太子標的時候,老朱正在率軍攻打集慶,恰逢元軍來襲,身懷六甲的馬皇后挺著肚子躲進太平縣富商陳迪家,在顛簸中生下嫡長子,病根就是那時落下的。
所以,馬皇后對朱重八而言,不只是白月光,更是糟糠妻、賢內助、知心人。
這buff都疊滿了,也難怪馬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
戴思恭又道:“年輕時身體強壯,暗疾都被壓了下去。隨著年齡漸長,身體開始走下坡路,這些暗疾就會陸續爆發。”
這也很好理解,軍中戰將大多如此,年輕的時候受傷不覺得有什么,等到人過中年身體素質下降,這些暗傷就會爆發出來,直接要了命!
“先前娘娘面色蒼白、心慌氣短、渾身酸軟,都是暗疾爆發的征兆。”
“正常情況下,這些暗疾應該陸續爆發,如此身體有了適應過程,也有了治療的機會。”
“然娘娘又患上了騎馬癰,再加上關心朝政過于勞累傷神,導致暗疾集中爆發……”
話說到這兒,戴思恭就沒繼續說了。
眾人也都聽明白了,如果不是小胖墩想出妙計,治好了馬皇后的騎馬癰,暗疾爆發之下,馬皇后估計已經病逝了。
想到這里,太子標不禁摸了摸朱高熾的腦袋瓜,馬皇后臉上也滿是慈愛之色。
“接下來,娘娘只需耐心靜養,慢慢調養身子,彌補早期虧空即可。”
戴思恭給出了治療方子,這對馬皇后而言并不困難,畢竟她是一國之母,整個太醫院都會為她服務。
太子標聽后也暗自松了口氣,向戴思恭躬身一禮。
“有勞戴神醫了。”
“殿下言重了!”
等到戴思恭走后,馬皇后看向了三人,含笑問道:“說說吧,出了什么事兒?”
“你們兩個皮猴子是不是又惹你們皇爺爺生氣了,跑到我這里避難來了?”
聽到這話,朱高熾也笑了。
“那不至于,孫兒可是立下了大功,老逼登高興還來不及呢!”
聽見這大逆不道的稱呼,馬皇后沒好氣地給了他腦袋一巴掌。
這孩子真是……無法無天!
“標兒,究竟出了何事?”
馬皇后看向太子標,后者眉頭緊蹙在一起。
“母后,是這么回事,熾兒他……”
聽完太子標的解釋,馬皇后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李善長這個人,馬秀英當然了解,甚至比絕大部分都了解。
早期老朱創業的時候,第一個文臣謀士,就是李善長,可以說李善長與老朱夫婦的情義,那不是尋常人可以媲美的,連劉伯溫都遠遠不如。
“這個李善長真是……何苦如此?”
馬皇后嘆了口氣,道:“重八能給的,也都給他了,他為什么還要做出這些事情?”
“因為他貪唄!”朱高熾冷笑道,“貪慕權勢,愛慕虛榮,舍不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地位,不然早就致仕歸鄉、頤養天年了!”
李善長現在都七十來歲了,一把老骨頭,要是識趣一點,早就致仕歸鄉了,還能落得一段君臣佳話。
可這老賊就是貪,舍不得權勢地位,所以一直隱于幕后操弄朝政,這才會引來了殺身之禍!
太子標瞪了小胖墩一眼,怒道:“還不是你惹出來的禍事?”
“哎……喪標,你可不能含血噴人啊!”朱高熾不樂意了,“那老東西分明就是做賊心虛,不然他自爆干什么?”
老子容易嘛,好不容易說動了老朱,眼瞅著馬上就能夠開海解禁,結果李善長原地自爆了!
他娘地,我找誰說理去?
馬皇后見狀有些哭笑不得,愛憐地摸了摸朱高熾的腦袋瓜。
“好好好,不怪你不怪你,這確實是李善長老糊涂了。”
小胖墩聞言腰板一挺,得意洋洋地看向太子標。
“母后,李善長不能死!”太子標懶得理會小胖墩,沉聲道:“此人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六部百司地方官員不知多少人出自他的提攜舉薦,若是父皇直接將李善長賜死,只會引起朝野恐慌人人自危……江山不穩啊!”
馬皇后聽罷,哪里還不明白兒子的意思,直接點了點頭。
“我明白,李善長到底是開國第一文臣,重八要是真殺了他,那就會與天下離心離德了。”
“重八那邊我會去勸,你這個太子,去安撫群臣即可。”
得了馬皇后這句話,太子標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朱高熾卻是眼珠一轉,陰惻惻地笑道:“皇祖母,我看這樣太麻煩了,孫兒有一計可直接平息風浪!”
聽到這話,太子標本能地察覺到不安,伸手就要捂住小胖墩的狗嘴,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哦,熾兒有什么妙計啊?”馬皇后笑吟吟地追問道。
朱高熾一拍大腿,脫口而出:“皇祖母振臂一呼,領著淮西眾將直接廢了老逼登,然后立喪標為AK大帝,皇祖母垂簾聽政,這不就妥了嗎?”
“到時候喪標成了皇帝,英哥兒就做太子,桀桀桀桀……”
太子標與朱雄英面面相覷,父子二人都蒙了。
尼瑪啊,兔崽子你是真敢想真敢說啊!
不過這聽起來……桀桀……
馬皇后:“???”
嗯?
怎么?
有點子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