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臨指尖微松,阿墨重重摔落在地,捂著喉嚨劇烈咳嗽起來,煞氣卻依舊纏繞在她頸間,隨時能取她性命。
“仙師明鑒……”她咳的眼眶發紅,卻掙扎著重新跪直,“阿墨只是……想證明自己的用處。”
謝昭臨忽然俯身,掐住阿墨下巴,月光下,她易容后的婦人面孔竟透出幾分妖異。
“比如……你能避開修士感知的本事?”
阿墨瞳孔驟縮。
“三息。”她袖中寒光乍現,那柄斬斷過張老三手掌的匕首已抵在阿墨脖子上,“說不清楚,就帶著秘密去陪他。”
阿墨的呼吸驟然急促,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她盯著抵在喉間的匕首,突然伸手抓住刀刃——鮮血瞬間從掌心涌出,她卻像感覺不到痛似的,將匕首往自己心口方向拽了拽。
“阿墨的命是仙師給的。”她聲音嘶啞,卻字字清晰,“若仙師不信,現在便可取走。”
謝昭臨瞇起眼睛。
刀刃已刺破阿墨粗布衣裳,在蒼白的皮膚上壓出一道血線,這丫頭竟敢用性命賭她的疑心——要么是蠢到極致,要么就是另有所圖。
“你以為我不敢?”謝昭臨手腕微沉,匕首又入肉半分。
阿墨突然笑了,甚至笑的有些猖狂。
“仙師當然敢。但殺了我,誰去城西藥鋪買淬骨草?誰替您盯著賭坊的動靜?”她松開染血的手,從懷里掏出那張藥材清單。
“尤其是這味蛇心藤……凡人藥鋪可不會明著賣毒物。”
月光照著清單上斑駁的血跡,謝昭臨眸光微動。
蛇心藤確實是她計劃中關鍵的一環——用來煉制暫時提升煞氣的秘藥,但這味藥通常被修士壟斷,一個凡人丫頭怎會認得?
“張老三的賬本。”阿墨像是看穿她的疑慮,從腰間摸出本臟兮兮的冊子,“他替賭坊收債時,常偷記些見不得光的交易。”翻開的一頁赫然記錄著某年某月,紅袖賭坊向某位仙長進獻蛇心藤三斤,換得避毒丹一枚。
謝昭臨突然掐住阿墨的腕骨,咔嗒一聲輕響,女孩臉色煞白,卻硬是沒喊疼。
“繼續說。”
“賭坊地下有個密室,專藏這些物件。”阿墨疼得聲音發顫,“管事的劉疤臉每月初七都會喝得爛醉……”
話未說完,謝昭臨突然拽著她往義莊深處走去。
腐朽的棺木被煞氣掀開,露出底下潮濕的泥土,阿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著后頸壓在地上——她的臉離一具半腐的尸體僅半尺之遙。
“知道這是什么嗎?”
阿墨的呼吸急促,卻一動不動:“是……死人。”
“不。”謝昭臨拽著阿墨的頭發,迫使她抬起頭,直視那具腐爛的尸體,“這是你的退路。”
“看清楚——若我現在把你交給賭坊的人,說你殺了張老三……”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他們會把你活活打死,然后像扔垃圾一樣丟在亂葬崗,任由野狗啃食。”
阿墨的瞳孔微微收縮,卻沒有移開視線。
“吃一口。”謝昭臨嗤笑,“不是不怕死嗎?不是證明自己有用嗎?那就先證明你不怕臟。”
阿墨的呼吸驟然停滯,瞳孔緊縮,她的手指死死摳進泥土里,指甲縫里滲出血絲。
謝昭臨盯著她的反應,唇角微勾:“怎么?不敢?”
阿墨喉頭滾動了一下,突然張開嘴,狠狠咬住尸體內一團發黑的腐肉,牙齒穿透潰爛的腸壁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聲。
謝昭臨瞳孔微縮。
阿墨的喉嚨劇烈滾動著,竟然真把那團腐肉咽了下去,她的嘴角掛著暗黃色的液體,卻仰起臉露出個詭異的笑:“還要……再嘗一塊肝嗎?”
月光下,謝昭臨看清了她齒縫間殘留的碎肉——那不是人肉,是半截腐爛的老鼠尾巴,混在尸骸腹腔里,被阿墨精準地挑出來咀嚼。
“聰明。”謝昭臨松開鉗制,“知道挑最無害的部分。”
阿墨用手背抹了把臉,腐液在她臉上拖出長長的污痕:“仙師想看我吃人?可惜這具死了不到半月……”她指了指尸體鼓脹的腹部,“里面全是脹氣,真吃下去會炸穿腸子。”
“你吃過人。”
阿墨渾身一僵。
“不是饑荒年景,不是被逼無奈。”謝昭臨的指尖劃過她沾著液體的唇,“是你主動選擇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比野獸更兇殘。”
墻角的陰影突然扭曲,阿墨的喘息聲在死寂的義莊里格外清晰。
謝昭臨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月光照在阿墨沾滿腐液的臉上,映出她眼底某種野獸般的求生欲。
這不是偽裝出來的恐懼,而是真正在生死邊緣掙扎過的人才有的眼神。
“明日卯時三刻,我要看到蛇心藤擺在正廳的桌上。”
阿墨癱坐在地,忽然仰頭,嗓音嘶啞:“仙師不想知道……我為何認得蛇心藤?”
謝昭臨隱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動:“問了,你就會說實話?”
她指尖輕抬,三枚纏著黑氣的銀針釘入阿墨膝前青磚:“現在,滾去證明你比尸體有用。”
阿墨喉間忽然溢出低笑,笑聲在空曠的義莊里回蕩。
“用你偷東西的本事。”謝昭臨轉身欲走,“再讓我發現你跟蹤——”
話音未斷,阿墨已抄起一枚銀針,猛地刺入自己手臂。
血珠順著針尾的黑氣蜿蜒而下,她疼得嘴唇發白,卻咧開帶血的牙:“仙師的賞賜……阿墨收好了。”
謝昭臨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月光將她的背影拉得極長,最終與夜色融為一體。
這丫頭……比她預想的更棘手,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用得好能傷人,握不穩則反噬己身。
她需要阿墨去賭坊探路,但絕不會將自己的安危交托在一個心思難測的凡人手上。
至于阿墨究竟隱瞞了什么……
不急,總會露出馬腳。
義莊內,阿墨支著膝蓋站起身,漫不經心拍打衣擺的塵土,指尖掠過唇畔時,舌尖突然卷走沾著的腐液。
“嘔——”她彎腰干嘔,肩膀卻詭異地顫動著,笑聲混著唾液滴落,“……真難吃。”
月光斜照在她突然攤開的掌心,一截銀絲正泛著幽光——正是方才貼近謝昭臨時,從對方衣襟里偷勾出來的。
阿墨將銀絲纏在指間,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下次……”她舔了舔唇角,“一定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