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林靜姝冷笑,“那滿京城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我那未婚夫?yàn)楹纹羲拊谀慵依铮窟€是說,像你這樣的女人,哪個(gè)男人都能隨便睡在你閨房呢?”
這話,已經(jīng)算是羞辱。
可沈凌瑤依舊語氣誠懇:“流言止于智者,若林小姐不信,民女愿與和三殿下當(dāng)面澄清。”
林靜姝瞇起眼,突然一把掐住沈凌瑤的下巴:“你以為我會(huì)信?像你這樣敢勾引三皇子的女人我解決了不下十個(gè),今天也不差你這一個(gè)!”
“林靜姝!”謝沉鳶忍無可忍,拔劍上前,“放開沈姐姐!”
林靜姝輕蔑地掃她一眼:“謝家的丫頭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沈凌瑤急忙按住謝沉鳶的手,對(duì)林靜姝道:“林小姐,您若不信,民女愿以性命起誓,若與三殿下有半分私情便讓我天打雷劈!”
她目光澄澈,毫無躲閃。
林靜姝盯了她片刻,突然笑起來。
“發(fā)誓?呵~這種小把戲,你也敢耍到我面前?”
林靜姝的玄鐵鞭仍抵在沈凌瑤下巴上,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讓她皮開肉綻。
周圍的客人早已嚇得退到門外,只剩下謝沉鳶和她的兩個(gè)小姐妹緊張地站在一旁。
蘇婉柔攥緊了帕子,柳如萱則悄悄摸向腰間的防身匕首。
她們雖然剛認(rèn)識(shí),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沈凌瑤死在林靜姝的鞭子底下。
沈凌瑤卻神色平靜,甚至微微抬眸,直視林靜姝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
“林小姐,”她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三殿下天之驕子,世上女子,誰不仰慕?”
這話一出口,謝沉鳶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林靜姝更是被氣的冷笑,鞭梢微微用力:“所以你是承認(rèn)勾引他了?”
沈凌瑤不躲不閃,反而輕輕嘆了口氣:“民女確實(shí)仰慕三殿下風(fēng)姿,只可惜……”
她頓了頓,眼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黯然。
“三殿下說,他心中,從來只有林小姐一人。”
林靜姝手指微頓,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你什么意思?”
“昨夜三殿下醉酒,口中喊的,可全是林小姐的名字。”
沈凌瑤語氣真誠,帶著幾分艷羨。
“他說,與林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世上任何女子都比不上林小姐的颯爽英姿、耿直心性。”
林靜姝的鞭子不自覺地松了幾分,眼中閃過一絲動(dòng)搖。
“……他真這么說?”
“千真萬確。”
沈凌瑤低眉順眼,語氣越發(fā)誠懇。
“三殿下還說,林小姐雖性子烈了些,卻是最懂他心意的人,旁人……”
她苦笑一聲,“連入他眼的資格都沒有。”
林靜姝的嘴角幾不可察地翹了翹,但很快又繃緊:“那你為何不早說?”
沈凌瑤眼圈微紅,聲音哽咽:“民女無父無母,在這京城處處受人欺負(fù),前些日子在馬球場(chǎng)上險(xiǎn)些喪命……”
“昨日遇到麻煩,不過是存了私心,才想要借三殿下的名頭,震懾一下那些欺辱我的人……”
她抬眸,淚光盈盈,一副柔弱模樣。
“民女自知身份卑微,哪敢真的覬覦三殿下?只是求個(gè)活路罷了。”
林靜姝盯著她看了半晌,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不過,蕭景琰能這么說,倒是令她感到意外,同時(shí)也很是歡喜。
她傲嬌地冷哼一聲,收回鞭子:“算你識(shí)相,今天就放過你,但是下不為例!”
說完,林靜姝也不糾纏,干脆利落轉(zhuǎn)身就帶著人要離開。
“等一下……”
沈凌瑤卻忽然叫住她。
“林小姐留步。”
林靜姝不耐地回頭:“還有事?”
沈凌瑤從袖中取出一個(gè)精致的青瓷小瓶,雙手奉上。
“這是民女親手調(diào)制的祛疤膏,見林小姐手背上有幾道舊傷,涂抹三次便可淡去。”
林靜姝一愣,下意識(shí)看向自己的手——常年練武,虎口和指節(jié)處確實(shí)有幾道淺淺的疤痕。
她雖不在意,但被沈凌瑤這樣細(xì)心發(fā)現(xiàn),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異樣。
“……你以為這點(diǎn)小恩小惠就能討好我?”
她嘴上不屑,卻還是接過了藥瓶。
沈凌瑤溫婉一笑:“民女不敢,只是敬重林小姐巾幗不讓須眉,一點(diǎn)心意罷了,另外也是想要道歉。”
林靜姝哼了一聲,將藥瓶隨手塞進(jìn)腰間,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臨走前丟下一句。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若再讓我聽到你與景琰哥哥的流言,絕不饒你!”
沈凌瑤望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
只希望那瓶藥膏……真的有用。
待林靜姝的身影消失,藥鋪內(nèi)緊繃的氣氛才驟然松懈。
柳如萱長舒一口氣,拍著胸口道:“嚇?biāo)牢伊耍∩蚪憬悖隳懽右蔡罅耍强墒橇朱o姝啊!”
“上次某個(gè)二品官員家的公子多看了她一眼,就被她一鞭子抽斷了腿!”
蘇婉柔也心有余悸:“沈姐姐,你方才說的……是真的嗎?三殿下真的……”
沈凌瑤微微一笑,解釋道:“我若是不這么說,她怎么會(huì)相信呢?”
起先她也是慌了,所以陷入自證。
可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
林靜姝對(duì)她有很嚴(yán)重的戒備,怎么可能相信她是清白無辜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干脆說清楚,將林靜姝以為的心思,攤開說。
這么一來,反而顯得坦蕩。
正對(duì)林靜姝這樣簡(jiǎn)單粗暴的性子。
謝沉鳶恍然大悟:“沈姐姐,你好厲害啊!你剛才那番話,連我都要信了。”
沈凌瑤蹲下身收拾藥材,她垂眸,指尖輕輕撫過一株被踩碎的草藥,低聲道:“半真半假,才能讓人信服。”
……
林靜姝坐在馬車?yán)铮X海中浮現(xiàn)出沈凌瑤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忍不住從腰間摸出那瓶祛疤膏。
“真有那么神?”
她嘀咕一聲,鬼使神差地?cái)Q開瓶蓋,輕輕嗅了嗅。
淡淡的藥香縈繞鼻尖,不刺鼻,反而有種清冽的舒適感。
她猶豫片刻,還是沾了一點(diǎn),抹在手背的疤痕上。
涼絲絲的,很舒服。
就連被鞭子磨破的新傷口,也沒那么刺癢了。
“哼,算她有點(diǎn)本事。”
林靜姝收起藥瓶,唇角卻微微揚(yáng)起,心情愉悅了不少。
……
夜色沉沉,燭火搖曳。
沈凌瑤伏案執(zhí)筆,墨跡在賬冊(cè)上蜿蜒成行。
窗外樹影婆娑,一陣涼風(fēng)倏地灌入,燭火猛地一晃,險(xiǎn)些熄滅。
她筆尖微頓,頭也不抬地輕哼一聲:“裴世子還真是神出鬼沒第一人。”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已無聲落在案前。
裴臨淵一襲墨色錦袍,眸色沉沉,修長的手指直接按在她正在翻閱的賬冊(cè)上。
“為什么?”他嗓音低啞,帶著壓抑的怒意。
沈凌瑤抬眸,燭光映在她清冷的臉上:“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和三皇子傳出那樣的緋聞?”他指節(jié)收緊,賬冊(cè)邊緣被捏出幾道褶皺。
沈凌瑤輕笑一聲,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世子爺怎么不去問問自家夫人蕭玉璃?若不是她處處針對(duì),我何必冒險(xiǎn)攀附三皇子?”
裴臨淵眸色一暗:“我已派人暗中護(hù)著你。”
“暗中?”
她譏誚地勾起唇角。
“是啊,暗中護(hù)著,所以蕭玉璃可以肆無忌憚地派人暗號(hào)我,林靜姝夜可以大張旗鼓地砸我的鋪?zhàn)印!?/p>
“裴臨淵,你的保護(hù),就是讓我像個(gè)見不得光的外室一樣,永遠(yuǎn)躲在陰影里?”
她猛地合上賬冊(cè),紙張發(fā)出清脆的“啪”聲。
裴臨淵下頜繃緊:“蕭家勢(shì)大,現(xiàn)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shí)候。”
“是啊,你惹不起蕭家。”
沈凌瑤站起身,袖擺掃過案幾,帶起一陣涼風(fēng)。
“所以只能委屈我,對(duì)嗎?”
她轉(zhuǎn)身朝里間走去,背影決絕。
裴臨淵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沈凌瑤!”
“放手。”她冷冷道,卻沒有回頭。
兩人僵持片刻,裴臨淵終究松了手。
夜色如墨,燭火幽微。
沈凌瑤站在窗前,月光透過窗紗灑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清冷孤絕的輪廓。
她今日穿了一襲素白襦裙,發(fā)間未戴任何珠釵,蒼白的面容在月色下更顯疏離。
裴臨淵站在她身后,眸色深沉如淵,指尖微微收緊,又緩緩松開。
“阿瑤。”他嗓音低啞,似壓抑著某種情緒,“你當(dāng)真要如此?”
沈凌瑤沒有回頭,指尖輕輕摩挲著窗欞上的雕花,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
“裴臨淵,你我之間,本就該如此。”
她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眸光如霜,直視著他。
“在外人眼里,我們素不相識(shí)。從今往后,便該如此再無瓜葛,更何況你已經(jīng)有了妻子,我不可能做你的外室。”
裴臨淵下頜繃緊,眼底閃過一絲陰翳:“你明知道我和蕭玉璃……”
“我不知道!”
她打斷他,隨即輕笑一聲,眼底卻無半分情意。
“從此以后有,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dú)木橋。你我之間,不會(huì)再有任何牽扯,你要知道,你這個(gè)人,只會(huì)給我?guī)砦kU(xiǎn)!”
她語氣決絕,字字如刀,仿佛要將他們之間所有的過往一刀斬?cái)唷?/p>
裴臨淵眸色驟冷,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沈凌瑤,你休想!”
沈凌瑤吃痛,卻倔強(qiáng)地仰頭與他對(duì)視,眼底沒有絲毫退讓:“裴臨淵,你放手!”
“我不放!你已經(jīng)做了我的女人,這輩子你都是!”
他嗓音低沉,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
“想一刀兩斷,也不該由你決定!”
沈凌瑤譏諷地勾起唇角。
“你連自己都護(hù)不住,卻偏要拉我趟渾水,你對(duì)我何曾有過真心,不過是身體上的需求……”
“身體……在你心里,我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dòng)物嗎?”
“難道不是?”
裴臨淵狠狠盯著她,眼底怒意翻涌。
他突然一把將她拽入懷中,低頭狠狠吻了下去。
這個(gè)吻帶著掠奪般的強(qiáng)勢(shì),仿佛要將她所有的抗拒、所有的冷漠都碾碎在唇齒之間。
沈凌瑤掙扎著推他,卻被他扣住后腦,吻得更深。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驟然打斷了這個(gè)近乎暴虐的吻。
沈凌瑤掌心發(fā)麻,呼吸急促,眼底卻是一片冷然:“裴臨淵,你清醒了嗎?”
裴臨淵偏著頭,臉頰上浮現(xiàn)一道淡淡的紅痕。
他緩緩轉(zhuǎn)回視線,眸中翻涌的情緒漸漸歸于沉寂,最終化作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他松開她,后退一步,嗓音低啞得近乎嘶啞:“沈凌瑤,你夠狠。”
沈凌瑤指尖微微發(fā)顫,卻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整理凌亂的衣襟,聲音冰冷:“世子請(qǐng)回吧。”
裴臨淵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終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孤絕如刀。
房門關(guān)上的一瞬,沈凌瑤終于支撐不住,踉蹌著扶住桌沿。
她低頭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指尖輕輕顫抖。
這個(gè)孩子……
絕不能讓他知道。
……
半個(gè)月后。
傍晚,天邊最后一抹霞光還未散盡,京城的花街已亮起萬千燈火。
沈凌瑤站在藥鋪門口,望著遠(yuǎn)處漸次亮起的燈籠,微微出神。
她今日穿了一襲淡紫色的襦裙,衣襟袖口繡著銀線纏枝紋,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蘭步搖,清雅中透著幾分矜貴。
“沈姐姐!”
謝沉鳶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帶著掩不住的雀躍。
沈凌瑤回頭,便見謝沉鳶帶著蘇婉柔和柳如萱朝她跑來。
謝沉鳶一身鵝黃色騎裝,腰間還別著一把短劍,活潑靈動(dòng)。
蘇婉柔則穿著藕荷色羅裙,溫婉秀麗。
柳如萱則是一身杏色衫裙,發(fā)間簪著幾朵小巧的絹花,俏麗可人。
“你們?cè)趺磥淼眠@么早?”沈凌瑤笑著迎上去。
柳如萱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臂:“再晚些,花街的好位置都要被人占光了!”
蘇婉柔遞給她一只彩繪狐貍面具:“沈姐姐,這是給你的,我特意挑的,襯你的眼睛。”
沈凌瑤接過面具,指尖撫過上面精致的紋路,唇角微揚(yáng):“謝謝,那咱們走吧。”
幾人說說笑笑地互相挽著手臂朝花街走去。
……
花街上,人潮涌動(dòng),燈火如晝。
街道兩側(cè)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有栩栩如生的鯉魚燈,有精巧的八角宮燈,還有隨風(fēng)輕轉(zhuǎn)的走馬燈,映得整條街亮如白晝。
小販的吆喝聲、孩童的笑鬧聲、絲竹管弦的樂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非凡。
四人戴上面具,隨著人流緩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