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處一片空地,賈玌勒馬停住,翻身而下。
"就是這里。"
眾人不解其意,卻見賈玌翻身下馬走到慶帝身旁!
示意兩名親衛上前!
"請陛下和上皇換上換上衣甲,"賈玌聲音平緩,卻不容置疑,"現在,需要留下人來斷后!"
話音落下,山坳中一片死寂。
史鼎最先反應過來,面色驟變:"國公的意思是......"
賈玌點點頭,目光掃過眾人:"必須有人穿上陛下的龍袍和甲胄,繼續向西引開追兵。其余人,護送陛下改道小徑!"
"這怎么行!"陳守年猛地攥緊馬韁,"若是被追上......"
"所以必須留下足夠的人手。"賈玌打斷他的話,轉頭看向慶帝,"請陛下示下。"
慶帝的眼皮劇烈跳動,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片刻,他緩緩睜開眼:
"天戈......你要留下?"
賈玌坦然迎上皇帝的目光:"臣必須留下。"
"不行!"慶帝突然厲聲道,"朕寧可——"
"陛下!"賈玌罕見地第一次反駁慶帝,"臣以性命擔保,必定活著回去見您!但現在,時間不多了,清流關守軍一時半會沒收到......"
“你必須跟朕一起走!”
慶帝怒喝一聲,聲音震得山坳間的鳥雀四散驚飛。
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在這位九五之尊罕見的暴怒前連戰馬都顯得戰戰兢兢。
賈玌身形紋絲不動,抬起頭的動作很慢,像是頂著萬鈞重壓:
“陛下,臣不能離開,若是讓叛軍得知我不在其中,定會...”
"啪!"
慶帝猛然揮動的馬鞭在賈玌肩甲上炸開一道白痕,這一鞭力道之重,竟驚得周圍幾名親衛下意識后退半步!
“朕讓你——”皇帝的聲音在晨風中顫抖,“立刻上馬,跟朕走——!”
沉默如山岳般壓下來。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看著遼國公被馬鞭抽中的肩甲上那道清晰的白痕!
——這事責罰嗎?!
——似乎不是......
令人窒息的寂靜中,賈玌緩緩起身的動作牽動著所有人的目光。
他站定時,背后的五面護背旗被風吹動,獵獵作響!
“臣......要抗旨了。”
這輕飄飄的五個字,卻讓慶帝猛地踉蹌后退,仿佛被人當胸重擊!
慶帝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攥著馬鞭的手指節發白,狠狠地瞪著賈玌!
“哈...哈哈哈...”
笑聲突兀地炸開,太上皇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二人一丈外!
“皇帝,”太上皇打破了沉默,似笑非笑,復雜的看著這一幕...鬧劇,"聽那小子的安排吧,否則......他就會對你‘動手’了——!"
慶帝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最終頹然一嘆:"......好!"
賈玌立即轉身安排:
"史鼎、陳守年,林宇你們各帶五名精銳,護送陛下和上皇換裝后立即啟程。"
說著,賈玌再次叮囑林宇,"按照來時的這條路線走,過了清流關后,想必距離八百援軍不遠,屆時,陛下、上皇的安危定然無憂!"
史鼎、陳守年等人鄭重地點了點頭。
“爺...我...”
倒是林宇萬般不情愿,嘴唇蠕動似要爭辯什么,卻被賈玌一個凌厲的眼神釘在原地!
林宇的喉結劇烈滾動。
這個眼神讓他義無反顧追隨至今;七年后,還是這個眼神讓他......不得不低頭!
"...遵命。"
賈玌又轉向剩余的人:"其他人,跟我留下。"
眾人默默領命,沒人提出異議。
在場都是經歷過血戰的悍卒,誰都明白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
......
慶帝站在山道拐角處,最后一次回望——
賈玌已經命人穿上那件明黃龍袍,正在整理護腕。
晨光中,那背影竟與慶帝有七八分相似。
而其后站著那人身上的五面護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向他作最后的告別。
"陛下..."林宇低聲催促。
慶帝突然踉蹌著向前幾步:"——天戈!"
聲音在山谷間回蕩。
銀甲身影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滿是豁口的御賜寶劍在空中劃了道弧光——那是軍中"必勝"的手勢!
“走吧...”太上皇嘆了口氣,枯瘦的手搭上兒子肩膀:"別辜負了他的心意。"
金陵皇宮中,他的戴權......何嘗不是如此!
陳守年紅著眼圈牽來馬匹:"陛下,該啟程了!"
......
山坳中,賈玌聽著遠去的馬蹄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轉身時,發現三十余名將士整齊列隊,每雙眼睛都望著他。
不過,倒是其中有不少人內心感慨,本以為方才能活下來,便意味著......沒想到啊,還是躲不開!
不過......
望著賈玌的身影,他們內心又不由心生向往。
能有這樣的人同他們一起......他們還有什么好感慨惋惜的!
"怕嗎?"賈玌問。
最年輕的小卒咧嘴一笑:"怕個球頭!跟著國公爺,閻王殿都敢闖!"
“呦,你還是個陜北人!”
眾人哄笑起來,緊張的氣氛為之一松。
賈玌也笑了。
"你們不用擔心,今日縱有一死,"賈玌的聲音在山坳中回蕩,"家中妻兒老小,從今往后必定衣食無憂!"
這話一出,其中不少人的神情豁然明朗!
賈玌在軍中的可謂是出了名的愛兵如子,從來不會獨享功勞——而今,他們能得遼國公這句話,足矣!
在這種年代,一句“讓你妻兒老小無憂”的話,是致命的——!
僅次于“列祖列宗在上...”——!
賈玌拔出寶劍,劍鋒在熹微晨光中泛著冷芒:
"現在,便讓叛軍看看——"
“也讓你們看看——”
"何為遼國公——!"
三十余熱血高呼!
"威武——!"
"上馬!"
賈玌一聲令下,銀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寒芒。
三十余騎齊刷刷翻身上馬,鐵甲碰撞聲如金戈交鳴。
賈玌一夾馬腹,戰馬人立而起:
"今日我們——"
"闖清流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