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義忠親王猛地拍案而起,顫抖的手指指向賈玌,聲音嘶啞得不成人形:
“你可知太子勾結江南亂黨,意圖謀反?!"他的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陛下在金陵駕崩前,親筆寫下詔書命本王清君側、正朝綱!"
義忠親王從懷中掏出玉璽,以及拿起桌上的一道明黃卷軸,在殿中嘩啦展開:
"看見沒有?玉璽朱印、陛下遺詔在此!"
"諸位將士!"說完,義忠親王轉向賈玌身后的一百八十余人,聲音突然拔高:"你們真要跟著這個亂臣賊子造反嗎!?"
將士們紋絲不動。
鐵甲森然,寒光凜冽。一百八十雙眼睛如出一轍地冷峻,連呼吸的節奏都整齊劃一。
他們手中的刀槍穩如磐石,槍尖所指,正是義忠親王那張扭曲的面容!
賈玌低垂的眼眸緩緩抬起。
他的目光越過義忠親王扭曲的面容,落在被兩名叛軍鉗制的太子身上。
太子的朝服早已污濁不堪,額角的傷口結著黑紅血痂,但那雙眼睛依然清亮如初!
"本公——不信!"
四個字,重若千鈞。
賈玌緩緩抬頭,眼中似有火焰燃燒:"在我心中,太子殿下才是大慶正統!"
"至于你——"他手掐劍指,直指義忠親王:"不過是個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義忠親王臉色瞬間鐵青,額頭青筋暴起:"大膽!"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他的手指死死掐著那道明黃圣旨,幾乎要將絹帛捏碎:"這上面蓋著朱紅大印,寫著先帝親筆!命本王繼承大統,清剿叛逆!"
而后,又將玉璽底部轉向賈玌,"這是傳國玉璽!這上面刻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玉璽那方"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篆文仿佛要灼傷人眼。
義忠親王歇斯底里的咆哮聲在殿內回蕩,唾沫星子飛濺:
"本王才是奉詔繼位的正統!你——賈玌,追隨太子謀反,其罪當誅九族!"
我......謀反?!
“哈哈哈哈——!”
似乎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賈玌突然仰天長笑!
"本公有反叛之心?"
賈玌一字一頓,聲如洪鐘:
"至治九年,本公募兵遼東,一年之中——"
"斬首七百一十八級!"
"獲破陣、斬將、奪旗三大軍功!"
"生擒鑲藍旗旗主蘇察阿敏,同年——陛下親封:勇武伯!"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叛軍們不由自主地后退,兵器碰撞聲叮當作響。
"至治十二年,努爾哈赤率十六萬大軍叩關!"
賈玌的聲音陡然拔高:
"本公率一萬精兵迎戰,大破敵軍!"
"親手斬殺努爾哈赤!"
"獲封——神武侯!"
"同年在朝堂上立下五年復遼的誓言!"
"至治十三年二月,領兵出關!"
"十月,沈陽城下斬殺偽帝皇太極!"
"八旗近乎全滅!"
"收復遼東及奴爾干都司!"
賈玌立于叛軍兵刃之間,聲如雷霆:
"自此,自開國以來——"
"我賈家歷經四世!"
"一門三國公!"
"世代忠良!"
"為國家嘔心瀝血!"
"如今你這亂臣賊子——"
"竟敢誣我叛逆?"
"義忠親王——你其心可誅!!!"
最后一個字落下,殿內死一般的寂靜。
義忠親王面對賈玌的咄咄相逼——面如死灰!
殿內文武百官無不為之動容。
老臣們眼眶泛紅,年輕官員更是激動得渾身顫抖。
其中,在這其中,本欲害怕得緊的賈政、賈璉二人,更是內心被自豪之感填滿。
我賈家世代忠良、為國家嘔心瀝血,何懼生死!
那些持刀盾保護著義忠親王的叛軍更是面面相覷,不少人手中的兵器已經開始顫抖。
軍心——開始動搖了!
見身旁將士如此,義忠親王暗道不好,猛地掀翻龍案,案上文房四寶、奏折等嘩啦散落一地。
"賈玌!你欺人太甚!"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著,面目猙獰如惡鬼:"本王玉璽在手,遺詔在握!滿朝文武的性命都在我掌控之中!"
他隨手一指地上的文官:"看見沒有?這些人的生死,全在本王一念之間!"
那文官嚇得面如土色,雙腿抖如篩糠。
"如今天下之事在我!"義忠親王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玉璽:"本王今日就要登基,誰敢不從?!"
賈玌冷笑一聲,眼中滿是不屑:
"天下之事——"
"在陛下!"
"在太子!"
"在諸位忠臣手中!"
他每說一句就向前一步,鐵靴踏碎地磚的聲音如同戰鼓:
"而你...不過是個篡逆之輩——"
"也配妄言登基之事?!"
屢次三番遭此羞辱的義忠親王即便再是忌憚賈玌的勇武,終究是忍不住了,額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抽出腰間寶劍,劍鋒直指賈玌:
"賈玌!你休要猖狂!"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著,"你身邊不過百余親衛,而本王在宮中尚有數千精銳!"
他猛地一揮手,奉天殿內、外頓時傳來整齊的弓弦拉緊之聲:
"只要本王一聲令下,萬箭齊發,這滿朝文武都要給本王陪葬!"
"遼國公——"身邊眾多的兵甲保護,使得義忠親王安全感十足,他獰笑著,劍尖微微顫抖,"你可是要欺本王寶劍不利嗎?!"
"錚——"
"我劍也未嘗不利——!"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乍現!
賈玌瞬間拔劍出鞘,劍鋒直指龍椅,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
一門三國公之貴,豈能忍受如此大辱!
這一聲怒喝如同驚雷炸響!
便是義忠親王也被嚇了一跳!!!
一百八十余親衛瞬間暴起,盾牌如鐵壁般將賈玌團團護住,長槍如林直指義忠親王。
刀光劍影間,殺氣驟然爆發!
"保護國公爺!"
"護駕——!"
事發突然,一時之間雙方人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只待一聲令下......
文武大臣們驚恐萬狀,有的癱軟在地,有的抱頭鼠竄。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射殺于此,奉天殿血流成河!
整個奉天殿內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義忠親王握劍的手突然劇烈顫抖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賈玌緩緩解下腰間染血的鐵鏈,面對認不清現實的義忠親王......有必要在露一手了!
"嘩啦啦——"
鐵鏈拖地的聲響讓殿內叛軍齊齊后退一步。
那些方才親眼目睹過這條鐵鏈威力的士兵,更是臉色慘白,握著兵器的手不住發抖。
"你......"義忠親王的聲音突然變得干澀,"你到底想怎樣?"
賈玌冷笑一聲,鐵鏈在手中盤旋如毒蛇:
"很簡單——"
"太子,才是大慶正統!"
"今日你若敢動手,我保證——"
“碰——!”
賈玌猛地一甩鐵鏈,砸在身旁的盤龍柱上,石屑飛濺,整個大殿都開始顫抖:
"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義忠親王渾身一顫,望著震顫的大殿,腦袋本能地往盾牌后縮了縮。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許智,眼中滿是慌亂!
見此,許智努了努嘴,最終嘆氣,急忙上前低聲道:
"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那賈玌之勇,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啊......"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澆在義忠親王頭上!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逐漸恢復清明,卻再也不敢與賈玌對視!
見義忠親王不敢再回應,賈玌虎目環視一圈,看到的是——
顫抖的弓弦!
發軟的膝蓋!
滴落的冷汗!
"本公今日見了太多袍澤的血——!"
他聲音突然放輕,卻讓滿殿甲士寒毛倒豎:
"現在只求一事——"
“除此之外別無他意,可若是誰敢阻攔,依舊大動兵戈,我敢保證......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死在這里——”
那些叛軍齊刷刷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的聲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賈玌的目光如刀,緩緩掃過每一個叛軍的面容。
被他視線掃到的士兵無不低頭,不敢與之對視。
殿內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和尿騷味,混合著恐懼的氣息。
"現在——"
賈玌突然提高音量,聲如雷霆:
"請太子移駕!!!"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殿內突然響起一聲洪亮的呼喊:
"請太子移駕!"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首輔李青松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磕在金磚上。
這一聲仿佛打開了閘門,緊接著——
"請太子移駕!"
"請太子移駕!"
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在殿內此起彼伏。
文武百官紛紛跪地叩首,就連那些原本持刀的叛軍也下意識地松開了手中的兵器,使得太子恢復自由之身!
太子緩緩站起身,在眾人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賈玌。
他的朝服雖已殘破,但每一步都走得堅定有力。
義忠親王眼睜睜看著這一幕,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灰。
義忠親王很想下令,讓叛軍射殺他們,可是他望著賈玌手中垂下的猩紅鐵索,最終還是忍住了心中的想法。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下令,明年的今天——必定就是他的忌日!
方才親眼見識到賈玌揮擊那鐵索的威力之后,他終于清醒地認識到,身邊的這些甲兵,根本無法保護他!
一擊之下,大殿震動......
此刻的他方才明白,之所以賈玌如此耐心的跟跟唇槍舌劍,無非就是手上擁有太子以及一眾文武大臣的性命相挾,否則他早已命喪黃泉!
更甚至......尸骨無存!
他根本沒得選,也做不出其他選擇。
唯一能讓自己活命的方式,就是讓所有的士兵舉起強弓勁弩,對準文武大臣以及太子,可即便如此,他甚至都不敢下令讓他們射殺。
他猛地轉頭看向許智,卻見這位謀士已經悄悄退到了人群后方!
義忠親王頹然地靠在龍椅上,終于認清了現實——
“棋差一籌、棋差一籌啊......”
“該死的常翰飛,你不是說賈天戈交給你解決嗎!?”
“真是該死...該死啊......!”
最終,義忠親王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見得義忠親王默許,叛軍們紛紛退后,讓出一條通路。
太子在李青松等人的簇擁下,緩步走向殿門!
快要跨出殿門時,他停下腳步,輕聲道:
"皇叔,好自為之!"
義忠親王面如死灰,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眼睜睜看著賈玌護著太子離去,手中的玉璽"啪嗒"一聲掉落在地——!
“要你......何用......!”
一番發泄之后,太子等人已然走出奉天殿大門!
見時機已到,自身安全不會在受到威脅——
義忠親王重新收斂面上頹廢的神情,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顫抖的手指指向殿外,臉上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瘋狂:
"傳本王令——"
義忠親王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周遭一眾士卒,聲音低沉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
“集結所有人,全力追擊!誰要是能殺死太子,我封他為王!賞萬金,賜良田千頃!”
機會渺茫......但終究是機會,不能放過!
吩咐完后,義忠親王趕忙在下令,“爾等幾個,快快護本王開口此地——!”
叛軍們聽聞獎賞,原本萎靡的神情瞬間一振,眼中燃起貪婪的火焰!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再者他們要殺的是太子,遠遠的用弓箭射殺,那賈玌還能危及到他們的性命嗎!
念及于此,他們紛紛握緊手中的兵器,仿佛又找回了一絲斗志。
殺!
......
奉天廣場上,賈玌一行人面對叛軍即將追擊而來的此情此景并不意外。
如今義忠親王的安危解除了,可他們依舊是甕中之鱉,定然不會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
賈玌迅速做出吩咐:“諸位,跑吧!屆時我會在這里阻攔片刻,為你們爭取逃出京城的時間!”
聽聞此言,身受重傷卻仍強撐著的史鼐面露疑惑,忍不住問道:
“賈公,為何不直接沖殺義忠親王,一勞永逸?”
賈玌面色一沉,微微湊近,用著只有他們幾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常翰飛此刻已率領揚威營、振威營入城了,此地已然不是久留之地。
快快前往東門,我早已在那里安排人接應。我會留下來,給你們拖延時間,接下來——太子就交給諸位了!”
眾人聽到這個回答頓時大驚失色,他們深知常翰飛所率軍隊入城意味著局勢更加危急。
但稍作思索后,他們便明白事情的緊迫性與嚴重性,沒有推脫,而是迅速調整狀態,趕忙按照賈玌的指示快速往前跑。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與不舍,他停下腳步,緊緊握住賈玌的手:
“賈愛卿,你務必保重,孤在東門等你。”
賈玌微微點頭,“殿下放心,臣不會有事的,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