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玌邁出寧壽宮,深深吸了口氣。
一陣微風拂過,吹散了他身上那股沉悶的宮庭檀香氣息。
“呼——”
他微微吐了口氣,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今日這場交鋒,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太上皇的權斗,終究要落幕了!
不過......
他抬頭望了望天色,還未到午時,按理說這個時辰,早朝還未結束,正是御前議政最激烈之時。
可奇怪的是,通往宮門的御道上,竟已有不少官員陸續往外走。
“咦?”
賈玌眉梢微挑,這是怎么回事?莫非今日朝議這么早就散了?
他正思索間,遠處傳來一陣嘈雜。
只見前方丹墀之下,一群身著紫、紅官服的大臣正三五成群地往外走,彼此寒暄、議政之聲不絕于耳。
賈玌下意識按了按腰間的寶劍上。
整了整衣冠,邁步向前。
然而還未走幾步,就聽見一聲驚呼——
“咦?!遼國公?!”
——是兵部尚書李毅!
這一嗓子,瞬間引起眾人的注意,原本走在前方的數十名官員紛紛回頭。
“遼國公?!”
“他怎么在這兒?!”
“他不是陛下準許一月休沐了嗎?怎么會如此之早的出現在宮中?!”
賈玌面不改色,只微微一笑,拱手朝眾人見禮:“諸位大人早。”
——轟!
這一瞬,整個宮門處仿佛沸騰起來!
大臣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驚疑不定。
“嘶——你們看,他來的方向是哪里?!”
不知是誰低喊了一聲,眾人順著賈玌走來的方向望去——赫然是寧壽宮!
剎那間,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有人震驚:“寧壽宮?!太上皇召見了?!”
有人驚懼:“難道......太上皇和他......”
還有人眼神閃爍:“這局勢要變?!”
而其中最受震撼的,莫過于那些開國一脈和太上皇舊部!
——北靜王水溶臉色微凝;
鎮國公府的牛繼忠、牛繼業兄弟眉頭緊鎖;
就連剛剛還在談笑的五軍都督府右都督常翰飛,也瞬間繃緊神經,死死盯著賈玌!
——太上皇今日召見了賈玌?!為什么?!
——他們這些人,已經有多久沒被太上皇單獨召見了?!
而與他們相反,新皇一脈的武將立刻迎了上來——
“遼國公!”
文官這邊,林如海、李青松等也快步上前,眼中帶著探詢之意。
"國公爺!" 果勇侯楊顯三步并作兩步奔上前來,拱手笑道:"昨夜御宴上未能同國公爺多飲幾杯,今日倒是趕巧了!"
賈玌含笑還禮:"侯爺客氣了。"
兵部尚書李毅瞇起眼睛打量著賈玌腰間的佩劍,笑道:"遼國公倒是勤勉,休沐期間還來宮中辦差?"
"不敢當勤勉二字。"賈玌笑得云淡風輕,"只是順道來給太上皇請個安。"
這句話如同投石入水,在場眾人面色皆是一變。
一直在一旁觀望的鎮國公府的牛繼忠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北靜王水溶眼神驟然銳利如刀。
便是連常翰飛的眼神都開始變得幽幽起來!
賈玌并未在意,今日進宮并未遮掩,肯定瞞不住的有心人的耳目,更何況......這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哦?" 李毅強壓住心頭震驚,試探道:"國公爺與太上皇..."
"太上皇垂詢遼東戰事,不敢不答。"賈玌坦然道,"倒是諸位大人,今日朝議散得這般早?"
內閣首輔李青松捋須輕笑:
"今日邊關太平,朝議自然就快些。"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林如海,"林大人府上想必已經在籌備喜事了?"
這話引得眾人一陣輕笑。
林如海笑著拱手:"確實如此。小女能得國公爺垂青,實在......"
"林大人言重了。"賈玌截斷他的話頭,轉向眾人道:"說起來,昨日封爵倉促,還未好好招待諸位同僚。若諸位不嫌棄,晚間可在寒舍小酌幾杯?"
武將這邊頓時歡聲雷動。
史鼎拍手叫好:"那是自然!這新進國公府的新釀,說什么也要嘗嘗!"
文官們卻都面露遲疑。
李青松輕咳一聲:"今晚還要審閱春闈章程......"
"老夫也要準備明日面圣的奏折。"
李毅也跟著推辭。
眾文官的目光在李青松、李毅等人的推脫后,頓時微妙起來。
"遼國公盛情,下官本該領情,只是今日恰巧家中有要事,需回去張羅,改日必當登門道賀!"
"這幾日戶部要核算今年的錢糧賬冊,恐怕得熬夜清點了......國公爺的心意,我心領了。"
"老夫近日正在編著《國朝文典》,實在抽不開身......"
一時間,幾乎在場的文官都紛紛委婉推辭,有的說政務纏身,有的稱家中有事,語氣誠懇卻疏離。
但無一例外,都額外補了一句——"雖不能至,但定令人送些薄禮到府上,聊表心意"。
賈玌面色平靜,對他們的推脫并不意外。
畢竟現在的形勢不同,處事待人的方式自然也要跟著改變!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諸位大人各有要務,賈某自是理解。"
林如海站在一旁,神色自若,既不急著表態,也不顯出任何異樣。
直到李青松看過來,他才悠然道:"既然如此,便由下官一人代文臣同僚賀國公晉爵之喜吧。"
這話說得坦然,卻讓不少文臣眼皮微微一跳。
——林如海畢竟是要和賈玌結親的,旁人不便親近遼國公府,他去卻合情合理。
而且又全了文官們的體面,又給了彼此臺階下。
李青松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捋須笑道:"林大人考慮周全,如此甚好。我等雖不能親至,心意卻是實打實的。"
李毅笑著回應:"林大人此去,可要代我們多敬遼國公幾杯!"
其他文官也紛紛點頭附和:"正是正是,有林大人代為轉達,再好不過。"
林如海笑而不語,眼神意味深長。
武將們早已等不及了,陳守年大聲嚷嚷道:
"國公爺別光顧著問他們,咱們才是要去討酒喝的!"
賈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既然如此,那酉時初刻,府上恭候諸位。"
眾人紛紛應下,場面一時熱鬧起來。
然而在這份熱鬧之下,某些人的目光卻在暗中交匯。
——北靜王的馬車悄然消失在宮門外;
——牛繼宗低聲對身旁的隨從交代了幾句,那隨從立即低頭退去;
——常翰飛則和幾位五軍都督府的武將悄悄走開,似乎在商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