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玌望著如潮水般涌來的八旗死兵,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皇太極啊皇太極..."他輕聲贊嘆,"不愧是能與我周旋至今的對手,確實比努爾哈赤要可怕的多!"
"可惜——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身旁親兵不解地望著主帥,卻見賈玌突然高舉令旗,聲如雷霆:
"全軍聽令——"
"虎蹲炮裝霰彈!子母連環炮換葡萄彈!火銃三段擊準備!"
"讓這些建奴見識見識——"
令旗猛然下劈!
"什么叫真正的火器之威!"
剎那間,整個慶軍陣線爆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鳴。
無數的廂車突然撤去偽裝,露出蜂巢般的炮口。
"轟轟轟——!"
火炮同時噴吐火舌,數以千計的鉛彈如暴雨般傾瀉。
沖在最前的正黃旗死兵瞬間被打成篩子,鐵甲在近距離炮彈面前如同薄紙。
"噗噗噗!"
血肉橫飛中,一個牛錄額真上半身幾乎被轟碎,卻因慣性繼續前沖數步才轟然倒地。
"砰砰砰!"
三段擊的火銃聲連綿不絕,白煙在陣前形成一道死亡屏障。
鉛彈穿透盾車殘骸,將后面躲藏的弓手打得腦漿迸裂。
"嗖嗖嗖!"
子母連環炮發射的葡萄彈在空中解體,數十顆小鐵球呈扇形橫掃戰場。
"啊!"
慘叫聲中,八旗兵成片倒下,雙腿被打斷,拖著血淋淋的下半身還在爬行沖鋒。
皇太極在后方看得真切,金盔下的面容驟然扭曲。
"傳令!重騎兵直接沖鋒!不惜一切代價摧毀炮營!"
三千重甲騎兵如鋼鐵洪流般從兩翼殺出,馬鎧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賈玌見狀不驚反笑:"熊文龍!該你了!"
早已埋伏多時的慶軍騎兵突然從側翼殺出。
"殺!"
熊文龍一馬當先,手中三眼銃連發三響,當面之敵應聲落馬。
兩支騎兵轟然相撞,刀光劍影中血肉橫飛。
"放箭!"
海西女真的輕騎兵試圖迂回,卻被無數的慶軍弓騎射得人仰馬翻,整個大軍追著八旗騎兵碾!
雙方皆是軍中精銳,但是——人數差距太大了!
戰場中央,八旗死兵的沖鋒終究沒能突破火網。
尸骸堆積如山,鮮血浸透凍土。
皇太極望著逐漸崩潰的戰線,本就心懷死志的他不再猶豫,突然抽出佩刀:
"全軍壓上!"
"陛下不可!"范文程急忙勸阻,"當留..."
"閉嘴!"皇太極雙目赤紅,"今日不勝,便葬身于此!"
他親自策馬沖鋒,黃龍大纛隨之移動。
八旗殘兵見可汗親臨,頓時士氣大振,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再次沖鋒。
忽然——
"轟!轟!轟!"
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炮聲從沈陽城方向傳來,連腳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震顫。
戰場上廝殺的雙方將士都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動作,轉頭望向遠方。只見沈陽城頭火光沖天,濃煙滾滾,隱約可見無數黑點正蟻附攻城。
"報——!"
一名渾身浴血的傳令兵跌跌撞撞沖至皇太極馬前,跪地哭喊:
"陛下!沈陽危急!數萬慶軍突然攻城,鄭親王(濟爾哈朗)命奴才速來求援!城門已破一處,守軍死傷慘重!"
"什么?!"皇太極難以置信,他并沒有收到賈玌分兵的消息,"哪來的數萬慶軍?賈玌主力明明在此!"
范文程臉色煞白,顫聲道:“皇上,我軍斥候日夜監視慶軍主力,絕無分兵可能!這支攻城部隊......”
“蘇瑾言——!”
“不可能!”皇太極目眥欲裂,"他不是正在追擊鑲藍旗嗎?!難道賈玌膽敢任由鑲藍旗在后方肆虐嗎!?"
......
正黃旗大纛劇烈搖晃,皇太極握著韁繩的手背爆出青筋。
遠處沈陽城的烽火映在他充血的眼瞳里,還未來得及消化沈陽被襲的消息,又一匹快馬沖破戰場硝煙,馬背上的傳令兵幾乎是從馬鞍上滾落下來。
"皇...皇上!撫順守將急報!"傳令兵滿臉血污,聲音嘶啞,"鑲藍旗蘇察阿禮貝勒...他...他..."
皇太極內心一顫,全身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一把揪住傳令兵的衣襟!
"他怎么了?!快說!"
"鑲藍旗全軍三萬人馬未按圣旨襲擾敵后,而是......而是直接撤回撫順關了!蘇察阿禮貝勒說...說..."傳令兵渾身發抖,不敢直視皇太極血紅的雙眼。
"說什么?!"
"說...說蘇瑾言緊追其后,實在無力繞開蘇瑾言部襲擾慶軍主力,與其白白送死,不如保存實力......"
皇太極的瞳孔猛地收縮,雙耳嗡嗡作響,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扭曲、坍縮。
他抓著傳令兵衣領的手指下意識地松開,整個人如遭雷擊,踉蹌后退了一步。
鑲藍旗......逃了?
蘇察阿禮......背叛了他?
戰場上的喊殺聲、火銃的爆鳴聲、弓箭的破空聲......一切都仿佛變得遙遠而模糊。
皇太極只覺得一陣徹骨的寒意爬上脊梁,隨后就是一股滾燙的怒火在胸腔里炸開!
顫抖的手緩緩抬起,一把扯下了頭上沉重的金盔。
"咣當!"
頭盔重重砸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他光禿禿的頭頂在陽光下泛著慘白的光,那條細長的金錢鼠尾辮無力地垂在腦后。
范文程見皇太極如此失態的模樣,嚇得連連后退。
"這是個命令!進攻慶軍主力是一個命令!"
皇太極突然暴喝出聲,聲音嘶啞得如同惡鬼,"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無視我的命令..."
這位曾經叱咤遼東的一代雄主,此刻面容扭曲得可怕。
他猛地抽出佩刀,瘋狂地劈砍著身旁的旗桿:
"朕在這沈陽城外苦苦支撐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給他爭取時間嗎?!"
木屑四濺中,皇太極突然轉向沈陽方向,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
"廢物!蠢貨!懦夫!"
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震撼全軍!
"蘇察阿禮三萬大軍!我給了他最后一次機會!我讓他襲擾敵軍后方!他卻——他卻像一條被嚇破膽的野狗一樣逃回了撫順!"
他的面容扭曲,青筋暴起,聲音近乎瘋狂:
"他跑了!他竟敢跑了?!沒有襲后?!沒有牽制?!沒有血戰?!他竟敢——!他竟敢讓朕在這野地里孤軍奮戰?!"
"朕的沈陽!朕的大清!朕的一切——全都毀在了這幫懦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