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關外二十里處,暮色四合。
鑲藍旗大軍如一條蜿蜒的巨蟒,在遼東的土地上緩緩前行。
蘇察阿禮勒馬駐足,鐵甲在夕陽下泛著冷光。這位鑲藍旗旗主瞇起細長的眼睛,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關隘輪廓。
"再有...二十里...就是連山關了..."
蘇察阿禮的聲音沙啞干澀,話未說完便咳嗽起來,親兵慌忙遞上水囊,蘇察阿禮伸手接過猛灌一口,方才緩解!
身邊副將穆魯驅馬上前,眼神在這暮色中黯淡無光:
"貝勒爺,讓兒郎們歇歇吧。自從...自從盛京那道圣旨傳來..."說到"圣旨"二字時明顯頓了頓,臉上橫肉抽搐,"大伙兒這心里都跟壓著塊石頭似的。"
蘇察阿禮沒有立即回答,望著蜿蜒行軍的隊伍,那些曾經驍勇善戰的巴圖魯們,此刻個個垂頭喪氣。
"敗了..."蘇察阿禮突然慘笑一聲,面色死灰,"還沒打就敗了...向慶國稱臣?我女真先祖的骨灰都要從墳里蹦出來了!"
穆魯見蘇察阿禮如此說,也是一陣語塞,作為他的副將,他比誰都知道自家親王是多害怕那慶國大將賈玌...現在倒好,反而還硬氣起來了!
蘇察阿禮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情緒,對著穆魯吩咐:
“傳令,大軍繼續前進,到二十里外的連山關再扎營!”
穆魯微微一怔,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貝勒爺,將士們如今士氣低落,又疲憊不堪,此時靠近連山關扎營,萬一遭遇敵軍突襲……”
蘇察阿禮抬手打斷穆魯的話,微微搖頭。
“哪里還有什么敵襲,戰爭已經結束了!”
穆魯見蘇察阿禮態度堅決,不敢再多言,只得回應:“是,親王。”
隨后掉轉馬頭,去傳達命令。
隨著命令的下達,鑲藍旗大軍再次緩緩移動。
隨著大軍再進五里...
"報!"
一騎探馬飛馳而來,馬背上的斥候滾鞍下跪:"稟貝勒爺!連山關城頭換旗了!"
蘇察阿禮臉色一變,連忙詢問:"什么旗?"
“旗號是'立威營',約三萬之眾,已在關前扎營!"
"立威營?"蘇察阿禮眉頭一皺,"可是那王子騰的部隊?"
斥候點頭:"正是!營中帥旗上書'王'字!"
重新回到蘇察阿禮身邊的穆魯聞言,頓感疑惑。
“貝勒爺,慶軍這是何意,我等既然已經和談,為何還要派遣大軍阻擊我等!?”
蘇察阿禮卻面色凝重,翻身下馬后,立即有人遞上地圖:
"連山關地形險要,東西兩側都是峭壁,只有中間一條官道可通。王子騰率三萬大軍在此扎營,分明是要阻我去路......"
穆魯額角滲出冷汗:"那我們......"
"傳令下去,全軍就地扎營。"蘇察阿禮忽然平靜下來,可眼神卻愈發陰沉,"另外,派使者去連山關,就說......鑲藍旗奉旨歸順,請王將軍示下。"
穆魯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重重抱拳:
"嗻!"
連山關內,立威營中軍大帳——
王子騰斜倚在虎皮交椅上,有些怡然自得,指尖輕叩著青花茶盞,裊裊茶香在帳內彌漫。
抿了口上好的龍井,眼角眉梢盡是掩不住的喜色。
"好茶啊..."茶香四溢,不由瞇著眼感嘆,“看來我那賢侄還是念著自家的情分在的,不然的話不會把這份差事交給我。與玄策營前后夾擊鑲藍旗,嘿嘿,這可是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王子騰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
部將趙德柱掀簾進帳,見狀笑問:"大人今日氣色甚佳。"
"德柱啊,坐。"王子騰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親自斟了杯茶推過去,"你可知本將為何高興?"
趙德柱雙手接過茶盞,略一思索:"末將愚昧,還請將軍解惑?"
"本將高興,是因為我那好侄兒終于記起自家人了。"
王子騰撫掌而笑。
"你想想,這鑲藍旗長途跋涉,身后更有玄策營精兵追趕。我那賢侄放著熊文龍、毛志遠這兩悍將不用,偏把這立功的機會給了我立威營鎮守連山關兩面夾擊..."
趙德柱聞言眼前一亮,趕忙抱拳恭賀:"大人明鑒!如此說來,倒是要提前恭喜大人立下大功啦!"
王子騰捋須大笑,眼中精光閃動:"正是此理。待此戰功成,本將定要......"
"報!鑲藍旗使者求見!"
賬外一聲高呼,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王子騰與趙德柱對視一眼,皆是疑惑不已!
“這鑲藍旗無故派遣使者前來,是為何故?!”
王子騰略一沉吟,“無妨,讓他進來,且聽聽他們要說些什么。”
不多時,帳簾掀起,一名鑲藍旗使者低頭而入。
此人面容憔悴,鎧甲上沾著些許塵土,卻仍保持著挺拔姿態。
"末將蒲鮮萬奴,奉蘇察貝勒之命,特來拜見王將軍。"
蒲鮮萬奴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王子騰瞇起眼睛,直接就質問起"蘇察阿禮派你來,所為何事啊?"
蒲鮮萬奴見王子騰如此態度,頓時怒從心起,直視王子騰,高聲大喊:
"末將奉命前來詢問王將軍!兩國既已和談,我鑲藍旗奉旨歸順,為何還要派大軍阻攔?這就是慶國所謂的'禮儀之邦'嗎?
莫非是王將軍不服圣命,要破壞兩國和談交好大計嗎!"
帳內空氣驟然凝固。
趙德柱臉色大變,右手已按在刀柄上,與王子騰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都看著眼中的疑惑!
難道這鑲藍旗尚未得知和談破裂的消息!?
這個念頭在二人心中升起,結合如今皇太極被圍困遼陽,而他們現在又切斷鑲藍旗往沈陽方向的官道......
還真有可能!!!
電光火石間,王子騰只覺得靈光乍現,忽然生出一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