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在這激烈的戰(zhàn)場上,不管是體力和精力可都是高消耗。
誰要是敢不當(dāng)回事,代價往往就是生命!
見對面歇了火,秦晉也收了槍,來到后面把熬熟的熱粥端了過來道:
“弟兄們,都過來吃一口熱乎的,他娘的老吳梆子,居然摸我的哨,稀飯都熬糊了,大家將就吃。”
拴子拿出鋁飯盒舀了一盒邊吃邊夸道:
“班長,還是你心疼弟兄們,連跟敵人干仗都不忘給弟兄們整口熱乎的。
這熱稀飯下咸菜,干餅子我都能吃出肉味兒來!”
一旁的鐵柱舀了一盒看了看罵道:
“瞎了你的狗眼,什么干餅子吃得出肉味,班長這是在粥里給我們放了肉沫干!
這是肉粥!
你他娘的以為還是以前那些缺良心的雜糧粥呢!”
大伙一聽說是肉粥,頓時臉上的笑容都兜不住了,一邊拿出飯盒舀了稀飯一邊感謝秦晉給他們連夜熬肉粥。
秦晉倒是忙著喝自己的稀飯,沒時間搭理這群二貨。
待眾人吃過了早飯,幾個新兵倒是懂事,自個兒幾人劃拳輸了的給大伙洗碗刷鍋。
秦晉留了鐵柱在前面放哨,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挖起了壕溝。
雖然不知道要在這里待多久,可他知道只要戰(zhàn)斗一天不結(jié)束,宋濟(jì)元和馮南就不可能讓他帶著隊伍退到后面休整。
十一點左右時,秦晉讓三個三人組各抽了一人去學(xué)做飯,余下的人繼續(xù)頂著烈日把土挪開。
沒辦法,以后都是自己開火,秦晉不得不要求大家伙都得輪流學(xué)會做飯,雖然自己做飯水平也不咋地,可不學(xué)做飯難道吃生米?
一想到吃生米那個鬧肚子的滋味,秦晉就連連打擺子。
中午實在太熱了,不得不躲到貓耳洞里躲避太陽。三個值日伙夫把飯菜給大家送了過來后,大家伙也就窩在貓耳洞里吃了起來。
鐵柱子一邊吃一邊問道:
“班長,排長說什么時候給我們把人員補齊沒?
這么大塊地方就我們9個,只怕后面越來越難守啊!”
秦晉吞下嘴里的飯菜后無奈道:
“昨天傍晚的時候我就打了報告上去,馮南那王八蛋說現(xiàn)在沒兵,說我們不過才死了三個就開始要補充,別的班死了五個都沒有說什么,人家都能挺為什么我們不能挺?
這場戰(zhàn)斗結(jié)束前,這個龜兒子是不會給我們補兵的。”
拴子聽了使勁一敲飯盒子罵道:
“放他娘的狗臭屁,這特么能比嗎?我們守的是什么地兒,那些人守的是什么地兒?
說句不好聽,他們守的連他么槍子兒都夠不著!只要不沖鋒,他們躺沙袋上對面都射不著他們。
我們呢?
特么的一桿老套筒都能打進(jìn)壕溝里,三百多米的距離,對面擺個龍門陣都聽得請清楚楚!
班長,依我看,你還得拿槍堵他那張臭嘴!”
秦晉搖搖頭道:
“不行!可一不可再二再三!沒有足夠的理由和功勞,千萬別去犯傻!
第一次人家當(dāng)你委屈了,可以情有可原一次,可同一個招數(shù)老特么這么干,別人就會想辦法解決你,因為你就是故意針對他,他沒必要考慮你的感受,大家伙只會覺得你也就那樣兒。再也不會同情你。
人家這是陽謀,玩得光明正大,我們想活著,就得靠真本事抗到戰(zhàn)斗結(jié)束!
抗不住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我們自己沒本事,人家官給我升了,肉給我們吃了,糧食按規(guī)定也發(fā)了,沒有短我們的槍,沒有卡我們的彈。
陣地總得有人守,以前誰守這種陣地算誰倒霉,如今人家就覺得你行,就是要讓你守這兒,我們還真就得守下去,肉好吃吧?
這就是吃肉的代價!
我們都是炮灰,老班長那樣的炮灰我不想當(dāng),我覺得即便活得只是個炮灰,起碼也要活得像個人!
吃點好的,穿點好的,即便什么時候被一槍撂倒了,一炮轟碎了,起碼我們也享受過了不是?
去見了閻王爺,好歹也是飽死鬼吧。”
“對!班長說得對!我以前從來就沒吃過肉,小時候給地主挑狗屎雞屎,長大一點了就給地主砍柴挑糞,再大些就被抓了壯丁。
除了臨走那天母親跪著去求地主婆才賞了小半碗豬油渣,那是我第一次吃肉!
多少個難眠的夜晚,我總是想起那碗豬油渣的味道,更是憤怒我和我的家,我們一家五口人,辛辛苦苦給地主種了一年地,砍了一年的財,連我六七歲的妹妹都得提著籃子去滿世界的給地主撿狗屎雞屎。
可是到頭來一家人一年下來連肉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想想吃了兩頓飽飯就算過年了的父親,想想母親那皮包骨頭還要奶弟弟妹妹,想想弟弟妹妹們都快十來歲了居然連豬油渣都沒嘗過。
抓里只螃蟹螞蚱就當(dāng)肉吃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嗚嗚嗚……”
一個十七八歲叫愣娃的新兵吃著吃著就哭了起來哭訴道。
秦晉聽得心里堵得慌,眼里的淚水無聲的滾落在飯盒里,但是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安慰他,只能無聲的把所有的飯都吃干凈,一粒米都不剩下。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因為他知道他吃的每一粒米都是從一個個愣娃的家里征來的,他不吃,別人就要喝兵血,他吃了,把仗打贏了,還有可能帶著愣娃活著回去給他爹媽嘗嘗肉味!
眾人都和秦晉差不多,一頓飯吃得很不是和滋味,不是大家都冷漠,而是誰還不是個愣娃?
都被抓來當(dāng)炮灰了,但凡家里還有一點余力,誰家的父母又舍得讓自家的孩子出來送死?
在場的除了秦晉,誰不是家里活不下去了,賣兒充壯丁來的,老陳頭是替他兒子來的,拴子是替他家地主兒子來的,鐵柱是為了給母親換三斗米保下剛出生的妹妹來的。
愣娃是地主答應(yīng)不收他家地來的,牛二是他哥哥戰(zhàn)死,頂上來的。張鐵牛,熊棒子,左裁縫,郭鐵匠哪個不是為了家里能活下去自個把自個兒賣了來的?
所以誰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因為他們自己就自己苦得不知道什么是甜,又如何說得出甜是什么滋味兒?
秦晉心里澀的發(fā)慌,從空間里取了一把糖和一包煙,給每人發(fā)了兩支后,又一人分了幾顆糖道:
“兄弟伙些,不要如此悲觀,這不就是男人嘛,來這世間走一遭,媽生爹養(yǎng)的,能把身子賣了換他們喘一口氣。
我就覺得值了!
既然弟兄伙能一個壕溝里滾到現(xiàn)在,也算是老天眷顧哥兒幾個。
想不想活著給爹點支煙,給媽剝顆糖,給兄弟姐妹嘗口肉?
想得話就給我把糖吃了,嘗嘗糖是什么味兒,把煙給我點了,看看能不能解我們父親的乏。
聽我的,只要活著,戰(zhàn)爭結(jié)束了,班長拼著這狗官不要,一人也給你們掙兩斤肉,兩包煙,一斤糖,回去讓你們爹媽兄弟姐妹們也當(dāng)回人!
我這人大的本事沒有,這點事兒,班長給你們辦了,我只有一個要求,都特么給我活著,爹媽生養(yǎng)不易。
給我活得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