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門口，陸安苒穿著寬大的病服鉆進出租車里。

“師傅，送我去玉田村。”

開車的司機見她神情呆滯頭上纏著紗布，頓覺情況不妙。

忍不住提醒：“丫頭啊，昨晚玉田村發生了一場車禍，聽說是一家三口掉進了懸崖，哎呦，慘得咧，警察封路打撈，你去那里做什么？”

陸安苒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別哭出來，很大聲地說：“你送我去就行了。”

“你這丫頭，我不是說了嘛，封路，這么大的雪，你去哪里做什么？”

“與你無關！你往哪兒走，能走多少走多少。”

走不到，她就自己上山，就算是死，她也要和沈赫野死在一起。

司機見她情緒激動不敢多說，一腳油門踩出去。

結果半個小時后，司機將車停在松橋派出所院里，陸安苒激動地大叫：“我讓你去玉田村，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

司機沒有說話，熄火下車，把車里質問的陸安苒關在里面。

跑去大廳跟警察說明情況以后，很快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將她帶走。

其中一個女警認出她的身份，“你不是那個沈赫野的女朋友嗎？”

醫院監控室里，江愈風接到吳警官電話。

得知陸安苒在警察局，他急忙趕去警察局。

到了警局，剛才帶走陸安苒的女警把江愈風拉到一旁小聲叮囑：“她現在情緒很不穩定，這種情況下你們還是盡量有個人看著她，男朋友為救自己而死，這件事換做誰都很難接受，她現在已經有了求死的想法，你們這些家屬一定要多留心，千萬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謝謝你。”

蹲在墻角的陸安苒感覺面前覆上一個黑影。

慢慢抬起頭，看見江愈風一臉擔憂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她知道自己給他添麻煩了，愧疚地垂下目光。

看著這樣破碎的陸安苒，江愈風哪還舍得責怪，蹲在她身邊，脫下自己身上的羽絨服蓋在她身上。

感受到她顫抖的肩膀，江愈風柔聲道：“走吧，我帶你回家。”

陸安苒搖頭，明明很用力了，可就是憋不住，低聲抽泣：“我沒有家了，阿野走了。”

渾身的力氣好像在這一刻被抽走。

弱弱丟下這句，陸安苒身子軟軟向后倒去。

江婉清趕到時，陸安苒已經出院，江愈風把大概情況說完以后，聽得她泣不成聲。

“明明半個月前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會……”

“阿姨，警察那邊查到車禍不是意外，可能是人為，這件事你先別告訴苒苒，這段時間我們還是好好陪陪苒苒吧。”

沈赫野車禍的事傳開后，唐湉和何歡一直沒課時就一直陪著她。

陸安苒在家里休息了一個月。

元旦那天，舅舅特意從望京過來，同行的還有喬時。

江愈風帶著唐湉和何歡趕來，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跨年。

護城河對面的大屏幕上開始倒計時。

“快過來呀，一會兒要放煙花了！”

沖到陽臺上的唐湉沖眾人揮手。

“苒苒，我們去看煙花吧。”

江婉清扶著女兒一起走到陽臺上。

“五、四、三……” 整座城市突然炸開絢麗煙花，五彩斑斕的光流瀉天際。

眾人一片喜色，唯獨陸安苒，背靠著護欄，看著短暫絢爛的夜空，神情落寞。

江婉清看出女兒的故作堅強，拉住她的手：“苒苒，開心點， 往前看。”

陸安苒不想讓媽媽擔心，努力勾起一抹笑：“我沒事媽。”

唐湉給何歡拍照時，不小心撞倒一盆開得正濃的鈴蘭。

碎裂聲傳出來，陸安苒看到是那盆最愛的鈴蘭，

第一時間沖上去，“別動！”

準備收拾的唐湉被她這么一吼，無措地站在原地。

江愈風朝她使眼色，唐湉只好乖乖地挪開。

陸安苒撿起碎裂的花盆，豆大的淚珠吧嗒砸在地上，和落在地上的泥土混合。

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在場的人都給嚇住了。

唯獨江愈風，他蹲下去幫忙收拾，“沒事，明天我去花市買一個一模一樣的花盆給你。”

“找不到的，這是他親手畫的。”

這個花盆是沈赫野去花市上挑的她最喜歡的藍色，當時她嫌沒有圖案太過于普通，沈赫野找彩繪專業的同學取經，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給花盆上手繪了鈴蘭花苞圖案。

“對不起苒苒，我不是故意的。”

沈赫野的離開像一道不會愈合的疤。

在陸安苒心里雕刻。

隨著時間，非但沒被遺忘，反而歷久彌新。

“你不怪你，湉湉，是我的錯。”

陸安苒握著碎片低著頭抽泣：“是我太任性了，那天他明明工作已經很累了，我還要去看雪，還要去玩，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他就不會……”

斷斷續續哽咽著，到最后她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她太任性了，一直想占據沈赫野的全部，通過不停地折騰他，以此來證明他對自己的愛。

沒想到最終會害了他。

她這一哭，江婉清心疼得不行。

喬時急忙拉著江婉清出去。

唐湉和何歡也跟著出去，留下江愈風陪著陸安苒。

手指已經被鋒利的碎片劃破，陸安苒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意。

以前她是一個特別怕疼的人，就連被蚊子咬一口都要難受好半天。

可手指上血不停往外冒，她愣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整個人木木的，像木偶一樣被江愈風扶進去坐在沙發上。

沈赫野出事以后，差不多第六天，搜救部隊將墜下山崖的“小藍”撈上來。

墜崖以后，車子自然，燒得只剩下一個鐵框架。

陸安苒看到面目全非的“小藍”，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言。

警察給出的結案單是：“車輛墜崖自燃，車里無人幸存。”

哪怕事情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陸安苒還是能夢到那個大雪紛飛的夜。

江愈風找來醫藥箱，半跪在她面前，給她傷口清洗消毒。

做完這一切以后，他去倒了杯牛奶，在陸安苒沒看見的地方將兩片安眠藥碾碎放在牛奶里面。

“今晚你沒吃多少，喝點牛奶吧，不然胃不舒服。”

陸安苒接過來喝了一口，“這個牛奶怎么是苦的？”

“是嗎？應該是你最近沒休息好，味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