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的兩人,一者淵渟岳峙,一者如高山流水,相似的氣場卻又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羅天的一舉一動都被玄濤看在眼里,不得不說,這是頭一個能夠在自己跟前表現(xiàn)的如此鎮(zhèn)定的人類。
“如果大祭司還有意神王之位,那我想交易的價格就需要提升了。”
羅天果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聽到這句話,玄濤微微的表現(xiàn)出了一絲詫異的神情,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呢,難道說羅天在保住自己的大祭司一職的同時,還能夠幫他獲取到神王這個更加尊榮的位子嗎?
剎那間,似乎連玄濤都有些坐不住了,但是他的反應很靈敏,縱使對方展露出了讓自己也感到驚詫的一面,但這樣的一番話尚且還不能徹底打動他。
“你覺得神王代表著什么?”
玄濤提出了一個問題,身為神界握有無上權柄的他,對一名人界來的人提出這樣一個私密的問題,這本身就很別扭,但是玄濤卻知道,自己不問不行,因為羅天所展露出來的那邊緣一角已經有了足以威脅到自己的可能。
“天道!”
羅天給出了一個答案,這個答案讓玄濤的心中一動,但隨即他就笑了起來,而且是那種很滿意的笑容,但同時也在心中感嘆,能夠如羅天這般把問題看的如此通透的這個世間恐怕也沒有幾人了。
“真是個完美的答案。”
玄濤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天道,不僅僅是一種至高境界,而且也是一份人生目標,同時還是一種哲理,但在這里被他們所提到的話題中,這三種解釋都不對,而唯一正確的解釋是,神王的存在是一種平衡的象征,而這份平衡就是天道之中的損有余而補不足。
是的,想要成為神王,就必須要放棄大祭司一職,這就是平衡,而想要打破這種平衡,那么就必須先要打破另外的一重平衡,那就是人之道的奉有余而損不足。
“這才是你來到神界的真正目的。”
玄濤深深的看了羅天一眼后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但這句話似乎還不夠,畢竟此時玄濤的確心動了,雖說這是變數(shù),而且是始料未及完全沒有被自己所掌控到的變數(shù),但這份變數(shù)對他而言,卻也同樣充滿了誘惑力,或許這也是一種“損不足”。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玄濤結束了今天的這場談話,畢竟羅天已經說的夠多了,而且是完全超出了玄濤估計的范圍之內,至于羅天該如何打破奉有余而損不足,又如何在打破的基礎上,繼續(xù)打破最終的那一層天道的束縛,至少要等到玄濤回去之后把方方面面的利益得失都想清楚后才會來跟羅天做第二次的促膝長談。
只不過,在回去的時候,玄濤對羅天的看法已經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甚至于還有了一種擔憂,這樣的擔憂出現(xiàn)在他這位驚濤大祭司的身上,倘若流傳出去那絕對是聳人聽聞的,加上這還是身處神界,又有誰能夠想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祭司會被一個人類小子三言兩語搞得有些心事重重了呢?
羅天離開后也很清楚,有些話適可而止,說的太多只會讓話語當中的破綻發(fā)生的更多,其實羅天今天的這番話并不是他真正想要說的,如果不是被逼到這個份上,他是絕對不會對玄濤說出這樣一番話的,畢竟這將意味著什么,沒人不清楚。
人心難測,神心同樣難測,不管人道和神道相比如何,但和天道比起來,都是有所欠缺的坎途,人向往天道,無論是長生不老也好,是意識突破規(guī)則的束縛也好,作為神而言,也有著他們畢生也難以超越和突破的渴望,或許他們在人類的眼中已經擁有了足夠長久的性命,同時他們的體質以及生存環(huán)境也可以讓他們擁有一日千里的境地,但這樣的奉有余而損不足和人并沒有什么兩樣。
羅天回到住處后,帝朗還沒有回來,看樣子他又去試圖打聽師童等人的消息了,說不定還會借用驚風在神界的一些關系去探聽一些更隱秘的事情,但這種“解決問題”的心思從來不存在于羅天的心中,倘若僅僅只是解決了問題,甚至解決了麻煩,到頭來仍舊會因為自己的付出而牽連出更多更大難以測度的變數(shù)。
這段時間,羅天沒有離開過自己的住處,而是打坐調息,進一步的去感受神界靈氣的滋潤。
神界的靈氣果真是精純無比,任何一絲的靈氣對人類的體質都是致命的毒藥,若非羅天的偽入神,只怕早就已經爆體身亡了,而帝朗能夠以自身修為堅持這么長時間,那才是真正讓羅天佩服的存在,倘若羅天有帝朗現(xiàn)如今的實力,恐怕能夠給予他的選擇會更多。
但是這種假設是不存在的,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發(fā)生著變化,而并非等著你的變化而變化,夢境和現(xiàn)實的差別也恰恰在此,或許管良的確是夢境之中的主角,而夢境也的確隨著造夢之人的思想才會產生變化,但這種變化仍舊只是孤立的變化,而在現(xiàn)實中,孤立的永遠不會存在,甚至于就在羅天處理神界問題的時候,想必在遙遠的彼岸,巴海、姜項離、夏子丹這群人又有了比自己更豐厚的收獲。
是的,羅天永遠也不可能和這群人比資源,比收益,甚至是比因為做對了事情而俘獲的民心、愿力,他們的進境早已是一日千里,說不定下一次再次見到夏瑜的時候,羅天將會不再是他的對手了。
感受著神界靈氣,羅天也逐漸進入到了一種空靈的修煉境地當中,憑借恐懼之心,他可以隨時的調轉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而這樣優(yōu)勢的得來恐怕還要追溯到當初他被四大宿主無休止的爭吵而擾亂的心神,想要在那樣的境地里思考問題,當真也算是一種修行了。
數(shù)天的時間過去,玄濤仍舊沒有派人來找他,感覺的出,他很耐得住,同樣也非常的有手段和心力,但是羅天卻并不著急,因為事態(tài)的變化永遠不是孤立的變化,前段時間發(fā)生的神輝宮刺殺一事直到今天都沒有發(fā)生任何的變故,同樣的,羅天當眾邀請那位幕后主使到經天臺會面的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就是一種變化所產生的影響力。
是的,羅天當初什么也沒有做,他的確也不需要在人家的地盤上做點什么,那樣的話反倒是容易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被打上內外勾結的嫌疑。
但事實上羅天不去做什么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要看一看,各方面對這件事處理的態(tài)度和手段,但如今看來,玄濤的影響力和手段明顯更加強硬,也產生了最終影響力的效果。
這就足夠了。
平湖之中丟出這顆石頭,對羅天來說只是輕而易舉,但要想要在神輝宮這種地方“欺上瞞下”,可并不簡單,玄濤的實力強悍,手段非凡,更重要的是,羅天看出了玄濤內心之中的渴望。
是的,他插手了原本并不該他插手的事,而神王沒有派人來就是最明顯的證據(jù)。
玄濤動心了,羅天如今只需要靜靜的等待,但是這種等待也是非常磨人的,畢竟時間過去的越久,變數(shù)醞釀而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加上他們來到神界這么久都沒有獲取到師童等人的消息,他們是生是死,是暫時安全還是正陷入劫難當中,誰也不知道,而羅天看著帝朗每天都進進出出,心中也很是過意不去。
而在這一天,羅天終于是攔住了又要出門的帝朗,帝朗見狀倒是一點都沒有責怪羅天的意思,反倒是有種“終于等到你坐不住”的感覺,而羅天見他如此也不禁啞然失笑,心想倘若你真在意我的想法和判斷,何不提早說出來呢?
不過很明顯帝朗也有自己的難處,羅天給帝朗的任務就是進行表面上的協(xié)調,而他身為神界問題處理專家也自然是當仁不讓,這份工作并不好做,尤其是在這種時候,神輝宮前不久才發(fā)生了人類刺客入侵的事情,更是讓原本的“便宜行事”搞得有點像是在做間諜了。
所以,帝朗不得不調動一些他的“線人”,這些人大多數(shù)都是通過他和驚濤大祭司之間的交易,通過類似于“買官賣官”的形式獲取到祭司一職而得以留在神界的一些人神們,不過這群人神雖然對帝朗感恩戴德,但他們更加向往神界的生活,當然這種說法并不具有概括性,畢竟也有不少人神是真的愿意為了神界的信仰而奉獻畢生心力呢。
因此,帝朗去找他們,不僅僅自己要承擔一份風險,而被他所求到人自然也要擔一份風險,神界或許不會為難帝朗,但一旦查到他們的頭上,放在中天界至少也是個殺頭之罪。
“羅天,你和驚濤大祭司談得怎么樣了?”
帝朗倒是并沒有就自己的問題率先出口,請求羅天的協(xié)助,而是先問起了羅天那頭的事情,羅天面見驚濤大祭司的事情雖然并沒有隱瞞帝朗,但他們畢竟分屬著不同的工作,所以帝朗也不知道羅天到底出于何事去找了對方。
“就快有結果了。”
羅天打了個馬虎眼,明顯是不想談及此事,帝朗對此倒是灑脫,心知羅天早已有一系列長促的計劃,并不需要自己來操心,當即就說起了他手中正在頭疼的一系列事情,而羅天聽完后,認真的想了想,這才說道。
“所以,你打算讓這群人神幫你打探師童他們的消息,不過就算他們能夠打探到一些消息,但你有沒有想過,神界版圖億萬公頃,這一來一回的需要花費多少時間,而情報卻是最重視時效性的。”
羅天的話讓帝朗一陣愁眉苦臉,他倒是也的確想到了這個問題,但是一來他對此無計可施,只能依靠手中那一丁點的資源,二來他如今其實也沒事可做,既然大祭司由羅天來負責,那他在神界還真就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看著帝朗的模樣,羅天的心中倒是一點都沒有嘲笑他,相反卻非常能夠理解他的難處,不管是滄浪城也好,還是中天界的其他七大主城,每一處都有著同樣的難處,雖說在其位謀其政,但除了個別的小人外,更多的人付出的和回報永遠也不會對等。
就說帝朗,這些年來處理神界問題總是處于劣勢的地位,而且很多的問題還都是歷史積累和遺留問題,想要讓帝朗一個人來處理這些問題那簡直太難為他了,但如果撒手不管的話,恐怕帝朗前腳一走,滄浪城會和顧往昔死后的歲月城沒什么兩樣,甚至于下一個臨時接管滄浪城的人會直接出賣主城、叛逃神界。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把問題暫時拋下,不要去管這件事了。”
羅天的話音剛落,帝朗就皺起了眉頭,放下吧,不要去管了,這種想法時不時的就會出現(xiàn)在帝朗的腦子里,讓他陷入到一種宛如天人交戰(zhàn)的困境當中,但最終理智會戰(zhàn)勝困擾,最終他還是滄浪城城主。
“我不管,你不管,那誰來管,事情總是需要有人來做的,哪怕是殺人,不也需要一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血手’嗎?”
帝朗的回答在羅天的意料之中,對此他倒是也不再有所隱瞞,直接說道。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提到過驚濤大祭司的兩種身份嗎,你想要調查和探聽的事情,其實就是驚濤大祭司另外一種身份所管轄的分內之事。”
羅天的這句開場白倒是讓帝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羅天的確曾經說過,驚濤大祭司有著身在神輝宮和離開神輝宮的兩種身份,一者是神界信仰匯聚之源頭,一者是帶領神界這個戰(zhàn)族戰(zhàn)無不勝的統(tǒng)帥,而羅天此行的任務就是幫助驚濤大祭司連任大祭司一職,只要讓他留在神輝宮,那么不僅可以就此利益交換暫時穩(wěn)定師童等人的安危,同樣也能在日后繼續(xù)和神界打交道的問題上得以緩沖。
“我記得,所以你讓我放下,是不希望我的行蹤泄露后,讓驚濤大祭司拾起他戰(zhàn)爭狂人的身份,這會對你的計劃產生不利的影響嗎?”
帝朗的反問讓羅天微笑搖頭,隨即他壓低了聲音后說道。
“不,恰恰相反,我覺得以驚濤大祭司的實力和手腕,一個小小的大祭司完全無法匹配他的身份和實力,所以我想幫他再奪取一個神王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