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個小時后,羅天睜開了雙眼,重新看向眼前少海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多了一絲的明悟,但這樣的一種通透卻并沒能持續多久,因為他雖然找到了心中的答案,卻并沒有找到自己身處事件中的答案。
當羅天轉身的那一刻,天忌的心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微妙的念頭,不知道為何微妙中竟然還透出了一絲懼意,這種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你聽到了什么?”
天忌壓下心中的這種念頭問道,而他提到了“聽”這個字眼,顯然也是知曉少海秘密的來源。
“我什么也沒有聽到。”
羅天的回答讓天忌皺起了眉頭,不過很快就舒展了開來,羅天的話透出了三種含義,但他很清楚,自己所想到的三種含義都不是羅天此時說出這句話想表達的本意,那么羅天之前究竟在做什么呢?
“看來,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
天忌似乎有些不甘心,如果說羅天當真什么也沒有聽到的話,他絕不會表現出這種自信的神態,他必然是已經得出了一個結論,哪怕這個結論早就在他的心中,并不是從聲音中所傳達的故事和意義中得出的,但必然也有一個印證的過程。
然而,對此羅天卻僅僅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沒有回答,而此時羅天體內的妖靈忽然說道。
“羅天,走吧,該干正事了。”
是的,該做正事了,羅天心中也這樣說道,不管他之前究竟聽到了什么還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都已經藏在了羅天的心中,他不會對人說出來,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話而改變自己的心意。
“走吧,我們去蜉蝣幻海。”
羅天說完就看向了管良和堯天,此時兩人也都帶著分外疑惑的表情,對羅天這種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態度也很是無奈,不過他們又能如何呢?
蜉蝣幻海在妖界當中,雖然也是以幻境的形式存在,但至少在拿到了坐標的前提下已經無需天忌的帶領了,當羅天以妖族秘法開啟空間之門的時候,天忌猶豫了一下,但終究一句話都沒有說。
“羅天……”
管良此時似乎也想說些什么,但話剛出口就被羅天打斷了。
“有什么話等到了目的地再說。”
說完羅天就一頭鉆進了空間之門當中,眼見羅天決意如此,其他人也都不再多說什么,緊隨其后。
空間之門后的第一眼,讓羅天等人以為自己來到了某個人界中的大城鎮,放眼望去全是人,不僅僅是人,還有人類的建筑以及人類的市集,以及人類的衣食住行種種。
這樣熟悉且意外的一幕讓羅天等人都有一種始料未及的感覺,雖然他們都很清楚自己的確還身處妖界幻境當中,卻也誰也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會來到一個同化率如此之高的仿人界的妖族幻境。
羅天等人走在其中,從外表上根本就分辨不出誰是人誰又是妖,雖然此時管良等已經沒有再身著那件能夠隱藏規則力氣息的斗篷了,但也沒人能夠勘破他們人族的身份。
流連于這樣的一座人類城鎮當中,讓管良更是有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記得在那個夢里,也有無數個這樣的城鎮,而且更是有著種種讓管良難以分辨真偽卻又無時無刻不存在的矛盾沖突感。
管良數次想要刻意的吸引其他人的注意,想要看一看這里的“人”究竟是真的已經完全習慣了人界的生活方式還是他們只是故意的用這樣的一種偽裝來混淆他人的視聽。
但遺憾的是,管良并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這讓他不免有些失望,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失望。
羅天倒是什么也沒有多想,不管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無意去關注任何事,他只是在走,看似有目的地的在行進,雖然誰也不知道羅天要去哪,而天忌也沒有出演提醒他該往哪個方向走,也沒有人問他到底想要去哪,但沒人搭話,似乎每個人都沉浸在這樣的一個世界當中。
終于,他們的腳步放慢了,繼而停了下來,停下來卻并不是因為有什么好玩的稀奇的事物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而是他們看到了一個近在眼前卻怎么也前往不了的建筑物。
“果然還是在幻境之中啊。”
或許在場的唯一一個對人界沒有太多興趣的就是堯天了,不管這里是真正的人界還是偽造的人界幻境,對她而言都是異國他鄉,加上神沒有感情,沒有諸如思戀、回憶這樣的心結所在,所以她也不會將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以思考的方式表現在臉上。
或許麻木這個詞就是人在第一眼看到神的時候會想到的詞匯了。
“那里是去不了的嗎?”
羅天突然開口說話,他的話不僅僅引起了天忌等人的注意,同樣也吸引了周圍其他人的目光,此時此刻才有人注意到他們,繼而漸漸的在人群中發起了一陣竊竊私語,妖界幻境中不乏強大的釋道者,所以他們很快就察覺到了羅天一行人當中那濃郁的人族氣息。
“是人,是真正的人類!”
毫無半點來由的一陣歡呼,一群“人”圍了過來,他們臉上所展露出的笑容和驚喜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但是當羅天和管良看的多了卻也漸漸的發現了一些端倪。
是的,雖然他們每個人長的都不一樣,但臉上的笑容卻完全一致,或許那就是他們對“笑容”的理解,又或者是他們各自心中對最開心的一種理解,如果說他們也能夠理解什么是開懷大笑,什么是苦笑,什么又是哭笑不得,或許他們就能夠明白自己臉上的笑容有多么的假,又有多么的虛偽。
想到這里,羅天的心中不免一陣不屑,妖以幻境來迷惑人,卻難以真正用美好的感覺來讓人神魂顛倒,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本末倒置了。
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人們就像是慶祝節日一樣的歡慶著羅天等人的到來,以至于讓他們對天忌這個身上充滿強大氣息的妖族之人也都視而不見了。
被這群人圍在中間的感覺別提有多糟糕了,畢竟他們并不是真正的人,裝成人的樣子混入人群中就以為自己能夠與人為伍,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很讓人不爽的事,但管良一直保守禮節以微笑應對一切,而他的微笑更是引得其他人微笑的共鳴,仿佛大家都沉浸在了微笑的海洋當中。
“我說,你們誰知道該怎么去那個地方?”
羅天的聲音突然打破了眼前歡騰的局面,每個人都能清楚的聽到羅天的聲音和看到羅天伸手指向的方向,而且更讓他們感到有些驚異的是,他們分明能夠看到羅天臉上那種隨著心情而不斷變化的表情神態,以及隨著面部肌肉抖動而出現的一種隱而未現的脾氣的征兆。
是的,這才是真正的人所應該具有的感情,人的感情任何時候都不可能是不變的,人不可能永遠的深沉,也不可能永遠的憂郁,人在保持這兩種表情神態的時候,內心一定在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人的思想就是調節記憶和行為的樞紐,當思想在翻騰,人的記憶和行為不可能是靜止不動的兩個部分。
“那里是邪支一脈的圣地,也是妖界三大圣地之一的天座,任何人也去不了那里。”
終于,有人回答了羅天的提問,但是這個回答顯然是不能讓羅天滿意的,因此此時的羅天突然伸手,而后一股讓周圍人熟悉卻又感到無比驚愕的規則力慢慢的自醞釀中而誕生。
“這是先祖的秘法!”
終于人群中有人驚呼出聲,邪支一脈就是妖靈邪無私的傳承后代,此時當他們從羅天的體內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卻又無比遙遠古老的氣息時,有大半人反應的很快,他們齊刷刷的朝著羅天跪拜了下去,但還有一群人則是愣在當場,似乎完全驚訝于正在上演的這個變化。
而就在此時,在距離羅天等人遙遠的一處高樓之中,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正在盯著下方的羅天等人。
“他回來了。”
男人的語氣悠揚,像是在哼一首曲調一般,女子沒有答話,但看向羅天的雙眼中卻充滿了誘人的貪婪,就像是看到了即將入喉的美酒一般,只需要伸出舌尖舔一舔,就能夠品嘗到那沁人心脾的甘甜。
“我說,他回來了。”
男人的聲音突然變大了幾分,在空曠的屋子中回蕩,他似乎很不滿女子沒有聽他說話,就像是個撒嬌的小孩子一樣,希望能夠從他人偏向自己的言辭中找尋出那種迫切需求的認同感。
然而,仍舊沒人理他,此時屋子不知道為何開始晃蕩了起來,而且越搖越是厲害,片刻后,女子終于將目光轉向了那男人,說道。
“我當然也看到了呢。”
她的聲音煞是好聽,男子聽到她的聲音后似乎得到了某種鼓勵和暗示一樣,屋子的劇烈震蕩停止了,很快他的臉上也流露出了歡快的笑容。
“哥哥會像姐姐這樣愛我嗎?”
男子忽然又問道,但這個問題讓女子臉上歡快的笑容消失了,她低頭看向比自己略矮幾分的男子,說道。
“弟弟你喜歡他分走姐姐對你的愛嗎?”
這句話似乎的確問倒了那男子,他猶豫了一下臉上約莫出現了一縷掙扎的味道,漸漸的掙扎變成了猙獰,而此時屋子又開始搖晃了起來,而且遠比之前更加的劇烈。
身在劇烈搖晃中的兩人也隨著屋子一起搖曳著,但誰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就像是倒掛在樹梢上的蝙蝠一樣,在一處毫無任何風動的屋子中左右搖擺著,連衣裙也沒有被掀起幾分。
而在搖擺的過程中,女子的眼睛一直盯著下方,仿佛穿透重重的遮蔽一直盯著下方另一個男人的臉上,而在另一個男人的臉上,也有一雙仿佛足以刺破一切黑暗的鋒芒,也如同她一樣盯著,當四目相對時,也仿佛有某種意念或者聲音傳達給了另外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