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吳銘知道洪九是要考教他的槍法,此時自是全神貫注,一擊不中,立刻變招,右手握住槍尾猛然發勁,長槍一抖之下,橫掃撩回,正是回風拂柳。
洪九面對這一擊,仍然只是身形一晃,整個人就飄然后退,仿佛足不沾地一般,身形如若鬼魅般,又是精準而飄逸的避開了吳銘的槍擊。
吳銘目光嚴肅,又是一連三槍刺出,這是他經過多次實戰磨礪出來,勉強還算熟練的幾招,被他連貫用出,但仍舊是觸碰不到洪九的一絲衣角。
“好了。”
洪九見吳銘又是一槍刺來,終于悠然的開口,左手忽的前伸,二指迅捷如電,一下子夾住槍身,繼而就是這兩根纖細的指頭,夾住槍頭輕輕一抖。
吳銘頓時感覺到一股巨力沿著槍身傳來,劇烈震蕩,一瞬間雙手握持不住長槍。
洪九兩指一扯。
嗤。
吳銘受到一股猛烈‘震勁’,握持不住長槍,此時被洪九以二指之力一扯,徹底拿捏不住,長槍脫手,向前飛出,飛向洪九胸膛。
洪九二指奪槍,此時手指一抖,槍尖便調轉向下,筆直刺落,扎入他身旁的青石磚地面上,看似并無力道,但接觸瞬間,半截未開鋒的槍頭便悄然沒入石磚內部。
這就是三次凝血,技藝合一的實力?
看著這一幕,吳銘目光凝重,心中也是涌起波瀾,此前他只是知曉三次凝血的強大,但如今才是切身體會,僅以二指發勁,運起一股震勁,就能奪去他雙手握持的長槍。
“還不錯,的確是塊練槍的材料。”
洪九將牛筋槍奪下后,先是目光上下審視了吳銘一番,旋即微微點頭,悠閑的評價了一句,接著伸手握住槍尾,輕輕一拔,將半截槍頭刺入磚石中的長槍拔出。
嗤。
青石磚上余下一個印痕。
吳銘深深的凝視了一眼青石地磚上留下的印痕,那印痕無比清晰,最驚人之處不在于令未開鋒的槍頭刺入青石中半截,而是那青石磚上,除了槍頭凹陷的印記之外,再無其他任何痕跡,甚至都沒有開裂和破碎!
按理來說,以如此強大的力量,能將青石磚貫穿半截,足以令這一塊青石磚完全破碎,甚至連附近的其他幾塊青石磚都可能被震裂。
然而,
實際情況卻是,青石磚上毫無裂痕。
說明這貫穿的勁力,完全凝練合一,沒有一絲一毫的擴散。
若說以二指之力奪去他手中的長槍,體現出的是三次凝血的強橫力量,那么這槍頭入石卻不裂,呈現出的就是技藝合一的強大掌控力。
“老了。”
洪九目光也在看著青石磚上的印記,此時卻是感慨了一聲。
若是他年輕時,血氣鼎盛,僅憑二指之力發勁,也足以貫穿整個青石磚,而今卻僅僅只能刺穿一半,他的力量和體魄比起年輕時,已然衰落了許多。
吳銘聽著洪九的感嘆,垂首靜立一旁,并不多說話。
片刻后,
洪九提著手中的牛筋槍,向著位于院落一側,種植的一株槐樹走了過去。
“你天賦不錯,短短十日就能掌握槍法發勁的精髓,不過槍法技藝,光看圖譜典籍卻也不夠,圖譜是死的,而人卻是活的,尤其落葉槍法,講究的是精準、速度和力量。”
說罷。
砰!
洪九忽的提槍一甩,槍頭輕輕打在槐樹的樹干之上。
整株粗壯的槐樹猛然一震,巨大傘蓋搖擺,一片片落葉洋洋灑灑從樹梢上飄落。
唰,唰,唰,唰。
洪九立于樹下,提槍揮灑,落葉槍法一十六式被他從頭至尾一一施展出來,每一招都迅如風,疾如雷,席卷起一股股勁風。
待最后一招使完,所有從槐樹上垂下的落葉,全部都消失不見,仔細看去,只見一疊清晰完整的落葉聚集在一起,盡皆被槍頭刺穿,掛在其上!
“去練吧。”
“能從中體悟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洪九右手橫槍,向后一送,整桿長槍立刻破空飛出,落向吳銘。
吳銘下意識的伸手接住,思緒仍然沉浸在洪九之前施展的那一十六式落葉槍法中,一十六式靈活的招法,與他記憶中那部落葉槍法典籍上記載的圖譜一一對應。
此前他對于落葉槍法的了解,僅限于典籍上記載的那些固定的圖譜,以及他在實戰中依靠自己緩慢的摸索,但現在除了固定的圖譜之外,又有了洪九親自演示的一十六式,這一下動靜相合,皆存于心,之后修煉這門槍法,至少能省去他一半的苦工!
“晚輩拜謝洪老指點。”
吳銘將洪九之前演示的一十六式,盡力全部記在腦海中,一連將印象加深了數次,這才迅速收斂思緒,端著長槍,向洪九行禮道謝,然后這才小心離去。
洪九就這么負手立于槐樹下,待吳銘離開了院子,這才將目光遠遠投去一眼。
臨時起意,親自指點了吳銘一番槍法,倒不是忽然之間心血來潮。
外堂的武夫,雖都是落選于內堂的,絕大部分都是平庸之輩,但偶爾也會冒出那么一兩個出類拔萃的,像尋常的外堂武夫,要請他出手指點,奉上三五十兩銀子,還得看他心情,但如吳銘這般,資質不算很差,天賦又還行的,他碰見了都會隨手指點一二。
盡管這些年輕后生,想三次凝血極難,想練到合一境的技藝更難,但凡事都很難說得準,類似的人物,在數十年的時間里,也是冒出過零星少許的。
僅僅指點一二,于他來說又不會損失什么。
到了他這個年紀,除了自己享享清福外,也就只為子孫后代謀求一點金銀和福緣了。
將來萬一真有一人,從中崛起,走到三次凝血的高度,那如今他的這一番指點,就是一份恩情,哪怕他自己用不著,他的子孫后代也能憑這份恩情得到些許受益。
“不知道這小子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洪九收回視線。
他邁著步子,回到了院前的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