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會議室內的空氣,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一種名為“窒息”的沉重。
所有人的視線,都死死地釘在那個年輕的旅長身上。
反攻。
這個詞,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是他們連在夢里都不敢奢望的禁忌。
彥勝軍沒有理會眾人那混雜著震驚、懷疑與狂熱的眼神。
他轉身,面向那面巨大的全息地圖,伸出手,在操作界面上輕輕一點。
“在向各位匯報具體作戰計劃之前。”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有必要,先讓各位了解,我們是誰。”
嗡——
全息地圖上的華夏版圖,瞬間變幻。
原本犬牙交錯的色塊,全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兩個巨大而醒目的,充滿了力量感的徽記,分別占據了華南的左右兩片區域。
左邊的那個徽記,是一頭咆哮的猛虎,通體漆黑,獠牙與利爪閃爍著金屬的冷光,充滿了侵略性與毀滅的氣息。
右邊的那個徽記,則是一輪金色的,正在從地平線上噴薄而出的太陽,萬道光芒刺破黑暗,象征著新生與希望。
“我們陸總司令麾下的戰斗序列,主要分為兩大集團軍。”
“雄芯集團軍。”
彥勝軍的手,指向那頭咆哮的猛虎。
“破曉集團軍。”
他的手,又移向那輪金色的黎明。
會議室里,響起了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王鐵軍那張粗獷的臉,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不是一個有文化的將領,但他看得懂圖。
那頭猛虎,那輪黎明,所代表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卻又同樣恐怖的意志。
一種是毀滅。
一種是創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彥勝軍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但那份發自骨子里的驕傲,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我與張震旅長所率領的‘獵鷹’與‘蒼鷹’空降旅,便隸屬于破曉集團軍戰斗序列。”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給這些已經僵住的北方將領們,一點點消化信息的時間。
“破曉集團軍司令,為聶云將軍。”
“聶司令,同樣身兼集團軍第一裝甲師師長。”
地圖上,華南版圖的韶關市,亮起了一個光點。
“目前,聶司令正與第二十四鐵壁師師長魏國鋒師長,于韶關地區,進行部隊的適應性重建工作。”
趙國強皺起了眉,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詞。
“重建?”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
“你們……也遭受了重大損失?”
在他看來,即便是神兵天降,面對無窮無盡的尸潮,也不可能毫無傷亡。
彥勝軍搖了搖頭。
“不。”
“是接收,并整編了原華南戰區的部分友軍。”
“總司令認為,他們的戰斗意志值得肯定,但裝備與戰術思想,需要一次徹底的革新。”
“嘶——”
王鐵軍感覺自己的后槽牙都在發酸。
革新。
多么輕描淡寫的一個詞。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那個年輕人,已經不僅僅是在打贏戰爭了。
他正在用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去定義戰爭的未來。
彥勝軍的手指,在地圖上繼續移動,劃過一道凌厲的弧線,點在了韶關東北方向的郴州市。
“破曉集團軍所屬,蕭炎師長的地獄火師,與林震天師長的第六裝甲師,已于四天前,全面光復郴州。”
“目前,兩支部隊正在建立前進基地,隨時可以向北,或向西,發動下一次攻勢。”
又一個重磅炸彈。
在場的所有華北將領,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
郴州。
那可是湘南的重鎮。
就這么……拿下來了?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彥勝軍的手指,再次移動,落在了更北邊的青遠市。
“中部戰線。”
“高明師長的曙光第一師,衛東師長的曙光第二師,以及孫彥師長的混編第四師。”
“他們目前,正在對青遠市,展開清剿作戰。”
王鐵軍終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清剿作戰?”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
“這么說,你們的主力,都集中在中部了?!”
在他看來,三支滿編的王牌師,去進攻一座城市,這絕對是主力決戰的架勢。
彥勝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純粹的,事實的陳述。
“王師長,您誤會了。”
“他們的主要作戰目標,是練兵。”
“什么?”
王鐵軍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瞪出來。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彥勝軍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
“總司令的命令。”
“新編入的兩萬四千名士兵,需要盡快適應高強度的城市作戰環境,積累戰斗經驗。”
“青遠市的威脅等級,與敵方單位構成,經過評估,剛好符合一次大規模實戰演練的標準。”
“……”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王鐵軍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柄無形的巨錘,反復地敲打,碾壓,直至粉碎。
他們在這里,用人命去填,用鮮血去換,每一寸陣地都來之不易。
一場場慘烈的,足以被載入史冊的守城血戰。
在南方,在那個年輕人的眼中。
僅僅只是一場……
練兵?
“我……我操……”
王鐵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嘴里無意識地,反復念叨著這兩個字。
他感覺,自己這幾十年的仗,全都打到狗身上去了。
陸蒼穹始終沉默。
他那雙鷹隼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地圖,又像是在透過地圖,看著那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
他的手,在桌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成了拳頭。
那是一種混雜著驕傲,震撼,與一絲絲茫然的復雜情緒。
“常沙市。”
彥勝軍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思緒,都從那匪夷所思的“練兵”中,強行拽了出來。
他的手指,點在了湖南的省會。
那片曾經代表著極度威脅的深紅色區域,如今,在全息地圖上,呈現出一種純粹的,象征著絕對控制的深藍色。
“地獄火師所屬,修羅特戰旅,旅長林焱。”
“破曉集團軍第三裝甲師,師長李俊。”
“以及,雄芯集團軍直屬,戰略轟炸師,師長林動。”
“與我部兩個空降旅,于四天前,執行‘審判日’計劃,一戰功成。”
“殲敵數千萬,摧毀境外組織核心指揮所,我方戰損……”
彥勝軍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那個數字。
“……不到百分之二。”
轟!
如果說,之前的消息,是重錘。
那么此刻的這個戰報,就是一枚,直接在所有人腦海中引爆的,核彈。
就連一直沉默的陸蒼穹,身體也微不可查地,震動了一下。
他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破曉……”
“刺破黑暗,帶來黎明。”
他抬起頭,看著彥勝軍。
“你們向東,向北,收復失地,光復城市,符合‘破曉’之名。”
他的視線,緩緩移向地圖上那頭沉默而猙獰的黑色猛虎徽記。
“那么,它呢?”
“雄芯集團軍……他們的任務,又是什么?”
整個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是啊。
破曉集團軍,已經展現出了神魔一般的力量。
那支以“雄芯”為名的,徽記是嗜血猛虎的集團軍,又該是何等的恐怖?
彥勝軍沒有立刻回答。
他轉過身,重新面向那片巨大的全息地圖。
他的手指,離開了華夏的心腹地帶。
緩緩地,堅定地,劃向了遙遠的,廣袤的,充滿了未知與迷霧的……
西部。
地圖上,一條粗大的,充滿了侵略性的紅色箭頭,從華南腹地,直指西方。
那箭頭所指的方向,甚至已經超出了傳統意義上的國境線。
會議室內的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成了實體。
一種比面對千萬喪尸,更加深沉的,源于未知的寒意,從所有人的脊椎骨,一路攀升到了天靈蓋。
“雄芯集團軍……”
彥勝軍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是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心底炸響。
“他們的任務。”
“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