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內(nèi)，每一次爆炸都讓地面顫抖，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刺耳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從未停歇，像一把鈍刀子在切割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報告司令！東城墻三號段失守！第七裝甲師請求火力覆蓋，他們…他們快頂不住了！”

一個年輕的通訊兵聲音嘶啞，帶著哭音，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王鐵軍，第七裝甲師師長，此刻雙眼赤紅，作戰(zhàn)服上沾滿了凝固的血塊與焦黑的塵土，他通過加密線路直接吼向指揮部。

“司令！給我炮火！坐標(biāo)124，235！老子的兵快死光了！那些利爪跟瘋狗一樣！還有鐵皮，根本打不穿！”

陸蒼穹緊握著指揮臺的邊緣，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電子屏幕上，代表己方單位的藍(lán)色光點(diǎn)正在以驚人的速度熄滅，被不斷蔓延的紅色徹底吞噬。

京都的防線，千瘡百孔。

“司令，第七師的彈藥…已經(jīng)不足百分之二十了。”一名作戰(zhàn)參謀低聲匯報，聲音艱澀。

“十五師左翼被【酸液噴蝕者】壓制，陣地腐蝕嚴(yán)重，重武器損失超過六成！”

“二十一步兵師遭遇大量【巨錘】，外圍工事全被掀了！趙師長請求后撤，重整防線！”

趙國強(qiáng)，第十五合成師師長，聲音還算沉穩(wěn)，但那份壓抑的絕望誰都聽得出來。

孫明輝，第二十一步兵師師長，他的聲音里充滿了不甘：“司令，再給我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我一定能把陣地奪回來！”

然而，通訊頻道里緊接著傳來的，是他聲嘶力竭的怒吼與槍聲，最后歸于一片雜音。

又一個師長失去了聯(lián)絡(luò)。

陸蒼穹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

他想起了王鐵軍入伍時青澀的臉龐，想起了趙國強(qiáng)在演習(xí)中展現(xiàn)的出色指揮，想起了孫明輝那個總是憨厚笑著的漢子。

他們，還有他們手下的兵，那些年輕的，鮮活的生命。

“司令…”

李衛(wèi)跟了陸蒼穹近二十年，此刻老淚縱橫。

“我們…撤吧。”

“京都守不住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司令！”

他的話音剛落，指揮部內(nèi)數(shù)名高級軍官齊齊看向陸蒼穹，眼神中充滿了懇切與哀求。

他們不怕死，但不想這樣毫無意義地全部葬身于此。

幽靈無聲地站在陸蒼穹的身側(cè)，面罩下的表情無人知曉。

他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決。

“司令，京都防御體系已確認(rèn)失效。”

“黑色守望可以強(qiáng)行開啟一條突圍通道，幽影渡鴉已在機(jī)場待命。”

“您和夫人的安全，是最高指令。”

陸蒼穹緩緩轉(zhuǎn)過身，沒有看幽靈，也沒有看那些勸諫的將領(lǐng)。

他的視線掃過指揮部內(nèi)每一個人的臉。

那些年輕的參謀，那些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此刻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絕望，卻依然在等待他的命令。

“我是華北軍區(qū)的司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里，是我的戰(zhàn)場。”

“這里，是我的責(zé)任。”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迸發(fā)出來。

“我的士兵們還在前線流血！”

“我的城市正在被蹂躪！”

“你們讓我，拋棄他們，獨(dú)自逃生？”

“你們告訴我，什么是青山？什么是未來？”

“如果未來，需要用袍澤的白骨，用城市的廢墟來堆砌，那我陸蒼穹，寧可不要這樣的未來！”

“我陸蒼穹，生是京都的兵，死是京都的魂！”

“即使戰(zhàn)至最后一人，也絕不后退！”

“死，也要和我的兄弟們，死在一起！”

話語鏗鏘，擲地有聲。

指揮部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原本還想勸說的將領(lǐng)，默默地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頭。

那些年輕的參謀，眼中重新燃起了某種光芒，那是混合著悲壯與決絕的火焰。

溫婉輕輕走到陸蒼穹身邊，握住了他微微顫抖的手。

她的手很溫暖。

“老陸，我陪著你。”

她沒有多余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溫柔而堅定。

【轟——！】

一聲巨響，整個指揮部劇烈搖晃起來，頭頂?shù)恼彰鳠艄鼙蚜藥赘椴ＡШ头蹓m嘩啦啦地落下。

合金大門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扭曲聲，幾道猙獰的裂痕出現(xiàn)在門上。

“司令！頂不住了！它們沖進(jìn)指揮部外圍防御圈了！”一名負(fù)責(zé)警戒的黑色守望隊員沖了進(jìn)來。

他的作戰(zhàn)服上滿是爪痕與腐蝕的痕跡。

“利爪和鐵皮！數(shù)量太多了！”

槍聲，就在門外。

近在咫尺。

還有那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非人的嘶吼。

陸蒼穹推開溫婉的手，大步走向指揮臺，抓起了通訊器。

“全軍聽令！”

“固守待援的命令取消！”

“從現(xiàn)在起，各自為戰(zhàn)，自由開火！”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華北軍區(qū)，沒有孬種！”

他的聲音通過指揮系統(tǒng)，傳遍了京都每一個還在堅持的角落。

“吼！”

“殺！”

殘存的頻道中，傳來士兵們最后的，也是最決絕的怒吼。

陸蒼穹扔下通訊器，抽出腰間的手槍，【咔嚓】一聲，子彈上膛。

幽靈與剩余的黑色守望隊員，已經(jīng)默默地?fù)踉诹酥笓]部大門前，手中的武器對準(zhǔn)了那扇隨時可能被撕裂的合金門。

“司令，請退后。”幽靈的聲音沒有絲毫變化。

陸蒼穹卻搖了搖頭，走到了他的身邊。

“今天，我們并肩作戰(zhàn)。”

他看著幽靈，這是他兒子陸沉淵最信任的部下之一。

幽靈沉默了一瞬。

“榮幸之至。”

合金大門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嘭！】

一只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利爪，猛地刺穿了合金門板，帶起一片刺目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