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哪來的?”
“左街。”李昂對答如流。
左街是距離這里不遠也不近的一處小型避難所,幾天前剛被尸潮淹沒,死無對證。
“嗯…”檢疫官點點頭,鉛筆在登記表上不斷滑動,“來鎂廳做什么?”
“投奔親戚,這是親戚的信物。”李昂指了指諾亞頭上那條藍色絲帶。
“她是你妹妹?”檢疫官看了看諾亞。
“對,有點怕生。”
諾亞抓住李昂的衣角,藏在他背后,只露出小半張臉,怯生生地看著檢疫官。
“同父同母的?”檢疫官不知為何多問了一嘴。
“不…”李昂搖搖頭。
“是。”諾亞點頭。
李昂和諾亞猛地對視一眼。
我是黑頭發,你是金頭發,怎么可能同父同母!?人種都不一樣啊!李昂用眼神跟她交流。
不是百分百的親妹妹就沒意義了!完全的血脈相連才刺激!諾亞回以眼神。
你…你丫的在說什么啊!我要把你那本書沒收!李昂再次痛心疾首。
自相矛盾的證詞讓檢疫官的動作頓了頓,他盯著李昂看了幾秒,再次挪動鉛筆。
“城里這幾天要來個大人物,似乎正打算收學徒。你‘妹妹’長得不錯。如果她不是你那方面的私人奴隸,可以帶過去試試。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你還可以搬去內城。”
“…”李昂瞇起眼睛,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把諾亞往自己身邊護了護。
這樣的動作被諾亞捕捉到了,她默默垂下頭,愈發像個只在乎哥哥的變態妹妹。
“我只是順口提醒,仔細看看你長得也不錯,這張臉在避難所里會很受歡迎。”
“…要買盒鎂片嗎?”檢疫官從口袋里掏出個小鐵盒。
“嗯?”突如其來的推銷讓李昂不解,“這是…做什么的?”
“鎂能預防感染,大家都這么說。”
我可沒聽說過這種事…李昂搖搖頭,拒絕了推銷。
“好,沒什么問題了。”檢疫官伸出手,“你需要繳納每人一千的入城費,去里面體檢,然后拿暫住證。”
“等…等下。”李昂愣了愣,發現事情不太對勁,“怎么還要交錢的?”
“這不是廢話嗎…不交錢誰給你體檢?”檢疫官瞪著死魚眼。
李昂嘖了一聲。
光入城費就一人一千塊?
他辛苦工作將近一年,坐火車都沒舍得買票,才勉強攢下來兩千塊,準備在鎂廳落腳用…
這錢還被張三拿走了。
身無分文的李昂意識到,他還沒資格被檢驗出是感染者。
因為體檢得交錢。
就算有人馬上要變喪尸了,也要交錢之后才能被驗出來,然后拖去槍斃。
這就是末世啊…
比看到喪尸在面前爬來爬去,更能令人生出如此想法。
“抵押可以嗎?”李昂指了指那個小一號的車廂,“里面不少好東西,我賣了錢就來還清。”
“不行。”檢疫官搖頭。
李昂目光一瞥,看到有兩名乘客鬼鬼祟祟地跟著檢疫官走向側門。
看來他們跳過了繳納入城費的步驟,直接去體檢了。
有操作空間就好…
李昂把手探進腰包,準備掏出那半盒精裝香煙。
就在這時,一只手打斷了他的動作。
一只屬于蘿莉的手。
那只手正夾著一張黑卡,以不容置疑,唯我獨尊的氣勢,遞到了李昂面前。
“拿去刷吧。”諾亞別過頭。
她的表情和動作帶著幾分驕傲,幾分不情愿,還有幾分羞澀。
李昂面色復雜地接過黑卡,遞給檢疫官。
“你怎么有錢的?”他壓低聲音。
“零花錢。”諾亞回答。
李昂的心情有點微妙,這就是被蘿莉富婆包養的感覺嗎…
“余額不足。”
冰冷的機械音打破了李昂的幻想,也讓諾亞僵在原地。
“這里面只有十一塊六毛錢。”檢疫官黑著臉交還黑卡,他腦袋開始疼了。
“諾亞…你是不是對錢沒有概念啊…”李昂眼角抽搐。
“都,都說了是零花錢了!”諾亞兇狠地跺了他一腳,力道完全不像變態的兄控妹妹。
“我來付吧。”低沉,富有磁性的女人聲音在旁邊響起,戴著皮質手套的手掌遞過銀行卡。
“好的。”檢疫官顯然認識女人,他點點頭,向后走去。
“好心的女士,多謝。”李昂轉頭看向她,脫帽致意。
黑色禮裙,軟頂大檐帽垂下的面紗遮住上半張臉,一雙若隱若現的淺紫色眸子帶著笑意。
脊背挺直,身形端莊,脖頸的弧度異常優美。
相貌更是滿分,尤其眼角和唇邊的美人痣,著實恰到好處。
幾乎要把“有錢人家大小姐”幾個字寫在臉上,像是塊行走的紫水晶。
不過從她緊實有力的手臂線條來看,這塊紫水晶的硬度可相當高。
“沒什么,舉手之勞。”女人笑了笑,欠身回禮,“英俊卻貧窮的小伙子,如果我不抓住機遇,會被其他貴婦搶先的。”
“嗚!”諾亞發出悲鳴。
蘿莉富婆在財富方面一敗涂地。
李昂要被正統的大姐姐富婆給奪走了!
“敢問您的芳名?”李昂無視了諾亞拼命擰他后腰的手,開口詢問。
他倒不是真打算傍富婆。
兩千塊不是小數目,沒人是傻子,對方必然有所圖謀。
如果可以,他不想欠人情。
“彌安,”女人微微垂下頭,從提包中掏出一張名片,“我能理解紳士對禮尚往來的執著,這是我的地址。”
看到李昂接過名片,她的笑容更加明媚起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能期待一場燭光晚餐了?”
她看了眼李昂的“青銅號”。
“是的,”李昂收下名片,揮了揮手,“我想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
“怎么了?”
恩雅拎著行李從后面跟上,發現彌安正在整理提包。
“沒什么,幫人解決了點小麻煩。”彌安轉頭回應。
恩雅望著彌安的臉,有些失神。
她看起來憔悴不少,肉眼可見地瘦了。
那一場攔截戰讓游蕩者營地損失慘重,后續的撫恤和治療,都要靠她一點點來。
即便如此,那天晚上的脆弱也再沒出現過。
彌安是個完美的領袖,她迅速重整心情,向著計劃的下一步出發。
“一個年輕,貧窮的小家伙,剛好有列火車。”
“要是他愿意幫忙,我們離開鎂廳時也能方便些。”
彌安笑了笑。
“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嗎?”梅涅爾慢悠悠地走過來,“相貌英俊,手上有疤痕,袖子底下藏著手弩,說不定是那名機械師。”
“相貌...確實有張漂亮的臉。傷疤和手弩倒是沒看到,不過擊垮我們的應該不是這種列車。”
“你說的列車,該不會是指…這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從恩雅身后傳來,白銀指了指那列破爛的綠皮火車。
“總比沒有好,”彌安微笑,“畢竟在奇跡列車面前,只有廢鐵和好一點的廢鐵。”
“好了,別抱怨了…犬助呢?”
“在辦防疫證明,”梅涅爾指了指身后,“他非要把獵犬帶進來。”
“我說…你們就不能自己拿行李嗎?”恩雅發出抗議。
“不行,”梅涅爾搖頭,“我要捧著水晶球,這是易碎品,而且很貴。”
“我受傷了。”白銀指了指盔甲裂隙下方的繃帶。
“嗚…煩死了…”恩雅氣哼哼地拖拽行李,彌安無奈地笑著,幫她分擔了部分重量。
——
“好了…快松開,別耽誤人家工作…”
“不要!你一定是想去找別的女人!”諾亞死死扯著李昂的手,
“我就只剩下你了…哥哥要是拋下我,我就殺了你然后自殺!”
…這也太沉重了,確實是旁人完全不敢上來勸阻的程度啊。李昂嘴角抽搐。
他對其他檢疫官歉意地微笑,再次重復剛才的動作。
檢疫官們一陣無語。
紫光燈在身上掃了又掃,已經確認沒有齒痕,也沒有變異征兆了。
只要再看一眼沒檢查到的手掌,就能簽下暫住證,放這兩個腦子有問題的家伙進去。
可這小姑娘就是不松手啊!
“好了…你在鬧什么…別扭啊!”
李昂額頭冒出冷汗,他發現諾亞抱住自己胳膊的力道越來越大。
這…這該不會是關節破壞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