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她突然理解為什么島村有奈之前不愿意運動了。
為什么那些理所當然的,給人感覺“明明做了就有用為什么不做”的事情.......為什么不去做。
因為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靈魂中的每一片殘屑都在告訴你......
‘快放棄’。
‘快放棄’。
‘不要再堅持了’。
肌肉與骨骼在顫抖,在悲鳴。
這些看起來簡單的事情,需要有超出身體所能支撐的意志力去堅持。
她很想要放棄。
但是......
‘如果現在放棄了的話,所有所幻想的、所夢的,都是無稽之談。’
最終,她還是咬咬牙重新站了起來。
“以前聽人說過,運動這東西,就是要突破某個界限以后,才會感覺酣暢淋漓。”
于是,她又一次的跑動了起來......
.........
最終,這場看起來要了她全部生命的跑動,持續了大概1小時。
看起來不算多,但她能感覺到,對她來說已經是絕對的極限了。
光從體驗感來講,對這具身體來說,這種程度的運動不亞于受刑。
一切都結束以后,回到家里她連澡都不想洗,就這么躺在沙發上,如同一具尸體般一動不動。
她今天真的不想再做任何事情了,想要任由睡意將自己包裹,就這么進入無邊際的夢鄉。
她想要放空自己的大腦,她想要一言不發。
她想要......
‘但是不行。’
今天還有事情要做。
在穿越過來以后,如今的島村有奈實際上是一個合二為一的人。
盡管她對島村有奈過去的經歷與記憶有一種說不出的割裂感,甚至會有種對自己竊取對方的人生有種負罪感。
但理性仍舊告訴她,自己繼續保持這個身份,不管是對前世的自己來說,還是這輩子的島村有奈來說,都是合理的......
‘我需要連帶著你的那份,好好的活下去。’
她像是自我催眠一般的這樣說道。
而在這個基礎上,她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不只是游戲上的進步與增強......
她還需要去修復被原本的島村有奈破壞的差不多的人際關系。
首先,就是姐姐。
最近,兩姐妹的關系可以說已經惡劣到了劍拔弩張的程度。
原本溫柔的姐姐在最近一段時間對她越來越缺乏耐心,在工作之外的業余時間顯得越來越暴躁,情緒越來越不穩定。
如同先前所說的.....
現在,距離姐姐也得抑郁癥,也許距離并不遙遠。
過去的島村有奈自身就患有精神疾病,從立場上來說,她也是需要被遷就、需要被照顧的一方,自然她無暇去考慮姐姐的心情。
兩個人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互相傷害,誰也不愿意去遷就誰。
但現在不一樣。
現在的島村有奈既然能夠有效控制自己的情緒,那么她就理所當然的需要去承擔家庭里那個緩解壓力的角色。
她需要讓姐姐意識到自己的改變,也要去主動遷就姐姐的情緒。
她要讓姐姐意識到“這家伙和之前不一樣了”。
其實硬要說的話,她只需要長時間保持正常、長時間的不再給姐姐添亂,不要再給姐姐帶來負面的情緒,姐姐的心態或許就會慢慢正常了,兩個人的關系也能一點點的和好如初。
但是,那樣太慢了。
姐姐每天更多的時間在工作,兩人的相處時間是有限的。
她需要在這有限的相處時間里,更直觀、更快的讓姐姐意識到:“我有對你示好的意圖。”
出于這樣的想法,即便身體已經疲累到崩潰的邊緣,但她還是親自去周圍的超市采購了食材,為姐姐準備了一頓精致的晚餐......
紅燒肉、麻婆豆腐、尖椒炒干豆腐。
本來是想要符合姐姐的飲食習慣一點,更多的使用日本本地的食譜的。
但是比較尷尬的是,原本的島村有奈基本不會做飯,腦袋里就不存在食譜這個東西,相關的知識量實質上為0。
于是,想了想她還是放棄了,決定就做中餐算了。
她把食材全部處理好,將一道道的菜都擺上桌子。
每一道菜都很家常.....
手藝算不上精湛。
菜品也算不上很特別。
但都包含著她全部的用心。
“接下來......就只需要等到姐姐回家一起吃飯就行了。”
做完這一切以后,本來就因為運動有些超負荷的島村有奈終于堅持不住了。
她躺在沙發上,看著不遠處餐桌上的飯菜,眼睛卻怎么也無法維持睜開的狀態。
在與自己的本能的困意戰斗了一會以后,她總算徹底堅持不住,閉上了眼睛。
“現在有點累,先睡一會吧。”
...............
晚上10點半,忙碌了一天的姐姐帶著一身的疲倦與負面情緒,坐地鐵回到了家。
身穿OL服的她,渾身一種說不出來的班味,光是看著,就讓人心生對日本社會的絕望。
對一般人的社畜來說,家,是從一天的工作中解放出來后的避風港。
但對她來說,家,就好像從一個牢房,跳到了另一個牢房。
上班時,應付領導、應付客戶讓她感覺很煩躁。
回到家以后,應付自己的抑郁癥妹妹同樣讓她感覺不輕松。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夠體諒。
她覺得妹妹得了抑郁癥,她的情緒是不可控的,自己不應該對她太苛刻。
可最近,面對越來越大的壓力,她慢慢的開始有個想法......
“我體諒她了,誰來體諒我呢?”
沒錯,沒有人會體諒她。
身為精神病的妹妹理所當然會要求自己的體諒與愛護。
但是卻沒有人會理所當然的來體諒和愛護她。
沒錯,沒有人.....
沒有人......
.........
然而,當她帶著這樣的負面情緒打開家門,來到客廳以后,卻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也許是錯誤的。
放在桌子上的,肉眼可見的三盤中餐。
以及躺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如同小動物一般沉沉睡去的妹妹。
她看了看飯菜,接著又看了看躺在沙發上的妹妹,有些遲疑的自言自語道:
“是為我準備的?”
“這些......都是中餐吧?她會做中餐嗎?”
本來還有些懷疑妹妹是不是去外面從中餐館給自己打包回來的。
但是當湊近熟睡的妹妹以后,聞到她身上傳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油煙味以后,她又打消了自己的疑慮。
“真的是她親手做的啊......”
“手藝......真不錯啊。”
在那個瞬間,她一下子感覺到了。
‘原來,也是會有人體諒我的。’